烛火摇曳中,李渔看见陆缜眠望着自己,目光闪动,本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却见他目光忽而一冷,将自己拉到他身后。
两人就变成了同侧而立,背对门,面朝里间的姿势。
这宅子挑高而建,屋顶挂了许多纱帘。
方才两人没有注意,此时才发现,纱帘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影子映在纱帘上,椭圆形,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似乎也是注意到两人,那东西逐渐发生了变化——
它上方开始凸起,微微变大,随即从影子上方内探出一条细长如触手般的东西,卷翘,而后伸直。
寂静的房屋内响起黏腻而低微的咕哝声,如野兽在大口拒绝、吞咽。
陆缜眠轻轻抽出佩剑,对准那影子,猛然发力!
凌厉的剑气扫过,遮挡的纱帘瞬间四分五裂。
“嗷!!!——”
随着极刺耳的叫声,从房梁上跳下一只花斑大狸子!动作快如闪电,锋利的指爪全部张开朝两人扑来!李渔和陆缜眠立刻闪躲!
大狸子扑了个空落在地上,扭头低吼着,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竖瞳在黑夜中闪着暗绿色诡异的光,打量着两人。
两人这才看清,原来那房梁上挂着一具尸体,刚刚这大狸子躲在上头啃食尸体的脸。
这畜生极为凶猛聪明,似乎懂得掂量猎物的实力。
它压低身影,从喉咙里发出低吼,眼睛紧盯着陆缜眠,但随毫无预兆的扑向李渔,后爪生生在地上刨出好几道白色的抓痕!大张的嘴里是锋利的牙齿,上面还挂着血肉。
它虽不似虎豹健壮,但胜在灵活,且爪牙锋利,若是刮在人的脖颈等脆弱部位,顷刻间便可取人性命。
今天遇上的若是别人,定是要死在这畜生爪下了,但它时运不济,遇上两个活阎罗。
它扑向李渔的时候,李渔同时射出三枚铜板,两枚封住它左右去路,中间那枚直击它面门!
也不知那畜生是不是因为了吃了人肉,精的要命,眼看着躲闪不过李渔的攻击,尾巴一卷,脑袋竟是硬生生在空中变了方向。
铜板没有打中它脑袋,打在它前肢上,赫然爆出一个血洞。
它蜷缩着受伤的那条腿,其余三条腿着地,冲着李渔发出凄厉的惨叫。它不断在两人头顶的房梁上踱步,突然,隐没在黑暗中,从两人身后又冲了过来!
屋内昏暗,人眼在这种情况下远不如兽眼目光锐利。陆缜眠察觉到身后有腥风,立刻挥剑,大狸子半只耳朵被削去,登时鲜血淋漓,但他手臂也被划出了几道血痕。
李渔见状大为光火,掏出铜板刚要射杀这畜生,丹田内猛的升起刺骨的凉意,铜板打偏在柱子上。
这畜生也没想到自己能吃这么大的亏,两击不中,跳到房梁上,恶狠狠的看了两人一眼,破窗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李渔迅速运功抵住寒意,一边查看陆缜眠伤势。他闪的快,伤口不深。
“这畜生吃了死人肉,不知道身上会有什么病,回去以后还是请大夫看看,小心为上。”
陆缜眠不在意的拍拍她手背:“谢殿下关心。倒是,你刚刚射出去的铜板怎么偏了?”他刚才看的分明,铜板将要脱手的一瞬间,李渔的动作滞了一下,像是…哪里受伤了,影响行动。
李渔心中警铃大作。这陆缜眠也太贼了,可不能让她看出什么破绽,一顿胡诌八扯,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后将话题岔到女尸上面。
两人多燃了几根蜡烛,将尸体放了下来。
死者是个女子,脸已经被大狸子啃的面目全非,耳朵都没了。不过细看之下,还是发现了不同。
李渔:“伤口的状态不一样。脸上的伤口多是抓痕和撕咬过的痕迹,但耳部的伤口却更整齐,应该是被利刃削去的,而不是狸猫啃食的。”
陆缜眠带上手套,捏住死者两颊,在舌下发现了褐色粉末,也在百会穴发现了竹签:“是同一案件。”
就在不久前,大家还在犯愁如何找其他的受害者。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陆缜眠轻弹死者的衣物,根据上面的沾染的灰尘判断:“死者挂在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天到一个月。”因为那不知名粉末的缘故,尸身没有自然**,无法准确判断出死亡时间,所以目前尚不确定眼前这名女尸和铁匠的死亡顺序。
死者的脸被狸猫啃掉了,也无法确认身份。
李渔:“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无路便闯出一条路!我就不信,咱两联手,普天之下还有破不了的案子!咱先在屋子里找一找,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于是,两人分别拿着蜡烛在屋子里搜索。
衣柜、床铺、甚至房梁上都看了,最后看到一个供桌下头,李渔咦了一声。
“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她刚要蹲下,就被陆缜眠扶住了手肘,接着,她看见一向爱干净的陆大人毫无顾忌的俯身、跪趴在地,用手去够掉在供桌下的东西。
这屋子多年不曾有人居住,地板上全身灰尘和不知名的泥垢。陆缜眠将供桌下的东西掏出来后,整个前身沾了一层灰。
“陆……缜眠,你衣服脏了。”
“无妨。”
陆缜眠将东西上的灰尘抖落。
那是一个卷成卷的布包,打开以后是一些草药和银针。
陆缜眠:“布包的料子与这名女子身上的一致,这应该是她的东西。”
李渔的视线从陆缜眠衣领上的灰移到他手里的布包上:“所以说,这名死者是名女医?”
陆缜眠:“有这种可能。逐水县的女医并不多,如若逐一排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李渔迅速的检查了女尸的情况:“死者胸前也有一个点,位置在铁匠右侧,柳上梢左侧。假设死亡顺序和胸前黑点的顺序有关,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这名女医应该是死在吴密之后,柳上梢之前,不过我们还需要找到其他更确切的证据来证明,以免陷入误区。”
陆缜眠点头。
雨停,陆缜眠放出信号弹,翎羽卫迅速赶到将女尸拉回县衙。
翌日,陆缜眠和李渔正在县衙里查看户籍,侍卫再次送来了安阳王的帖子。
陆缜眠把帖子放在李渔面前问:“想去吗?”
李渔未抬眼,直接说了“不想”。
于是陆缜眠便交代说自己公务繁忙,难以抽身。不想还没过一个时辰,县衙外传传来骚动。
“陆缜眠,你好大的架子!”
听见这声音,两人抬头,等了半天,才看见一个华贵的声影从屏风外绕进来。
来人正是安阳王,启显。
他容貌随了先皇后,生的极好,配上一身珠宝璎珞,贵气逼人。身后跟着一排侍卫,声势浩大。
陆缜眠立刻起身行礼。
“听闻陆大人来逐水县已经有几日了,不见案子有什么进展,倒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上,日夜共处一室,也不知避嫌,真是有辱太傅声望!”说着,看向立在一旁的李渔,语气轻蔑:“勾搭女人也就算了,还挑了个这么丑的。”
凭心而论,李渔如今即便算不上容色倾城,也是病娇佳人,绝对和丑搭不上边。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李渔闻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当年离开的时候,这启显还是个小萝卜丁呢,鼻涕都擦不干净,常蹭到自己怀里嚷着要听画本,没想到如今长成这个性格。
这小子,也该有人管管了。
“草民自然不如王爷貌美,这珠宝璎珞一身穿戴,不知道的,还以为衣服挂子成精了呢。”
安阳王没想到面前这普通至极的女人竟然敢还嘴,大声呵斥:“大胆刁民!本王面前岂容你放肆!给我拿下!”
侍卫的仪刀刚出鞘,就被陆缜眠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单纯从地位上来讲,兵部尚书自然不如安阳王尊贵。可陆缜眠身后是累累政绩,是太傅,是圣上,甚至可以说是大庸的百万黎民。
而安阳王,只是个被皇帝娇纵过度的闲散王爷。
出鞘的刀停住了。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侍卫都不听话,安阳王暴跳如雷:“本王今天要打烂你的嘴!”抬起巴掌就要打李渔。
忽然,李渔瞪大眼睛看向安阳王身后,她咬着嘴唇,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安阳王被她这神情惊的一顿,也转头向后看去。
什么都没有。
“看什么呢!”
“王爷……王爷背后有一女子。”李渔颤声说。
“大胆!光天化日,竟然敢装神弄鬼糊弄本王!小心本王诛了你九族!”
李渔心里觉得好笑,这小萝卜丁“自杀”起来都这么有气势。
“王爷应该知道草民是做什么的吧?”李渔反问。
启显自然知道。
来之前,侍卫就已经报告过了。这女子是做死人生意的扎纸匠人。他心里略有不安,或许,李渔真的能看到什么,不过旋即又觉得,哪有那么神!“本王才不行你的胡言乱语!有本事你说出那女子容貌,以及她为何跟着本王!”
“容貌嘛…看不清。”
“就知道你在戏耍本王!”
“不过!她穿着粉蓝色衣衫,头戴一朵海棠花。”
启显扬起的手,在听到李渔的话后,停在了空中。“你说她头上戴了什么……”
“一朵海棠花。”
哐当!启显瞪大了眼睛,无意识的退后几步,撞翻了旁边的矮桌。
那是启昭最后一次出征前,他们去御花园散步。当时她穿了一身粉蓝色的衣服,启显折了一朵海棠插在她鬓边。他不想信自己嘴里这个不三不四的女子,但这等日常之事,旁人是绝不可能知晓的……
“你还能看见些什么?”
启显急切的上前,却见李渔转头看向侧面,脸微微倾斜,那是一个倾听别人说话的姿势。他立刻停住了,不敢打扰李渔。
直到李渔似乎听完了,看着启显,指着旁边空无一物的地方:“她说不让你打扰陆大人办案,不然……槐花酿就没你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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