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病房里弥漫着阵阵刺鼻消毒水味,但无人敢上前开窗透气。
这是南天城中最大的一座精神病医院里唯一一间VIP病房,原本医院是没这个先例的,但谁让这位来者不凡呢?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她……她会飞……哈哈哈……鸟,鸟在哪,鸟会死,你也会……你们都会死……哈哈哈哈哈……”病床前一个面若白莲,身着宽大病号服的女子正双手攀着床沿癫狂摇晃,嘴里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大笑,乌黑若绸缎的长发随着她激烈的动作颤抖摇曳。
病房外站着一群医生护士,个个面面相觑,拿她毫无办法。
“医生,我们家小姐,她还是没有好转吗?”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担忧地望过小小窗口里神志不清的女子,低低悲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为首的医生。
女子身上的病号服是入院第一天量身定做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宽松了太多,可见这些天的折磨让她吃了多大的苦。
身子单薄,面容憔悴,但眸子却迸射出异常兴奋的光。
“目前为止,我们建议……物理治疗。”医生翻开手里的病案本,指着第一页一字一句道:“童清暖小姐有轻生自残行为,为保险——”
“不,不行,小姐她现在已经足够难受了,物理治疗她怎么承受得住?”管家眼里忽地灰暗下去,手忙脚乱地拒绝,眼里尽是哀求:“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被他这一通问得没了声音,低头翻看着病例,四周忽地安静得可怕,几乎落针可闻。
其实,这也是他们接手的最棘手的一例病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短短三天的时间,新闻上那个锋芒毕露年轻有为的掌权人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令人唏嘘惋惜。
病房里各处都用柔软材料包裹起来了,任由童清暖在里面闹得翻天覆地。医院这边要给她上束缚带,童家那边的人又拦着舍不得童清暖吃一点苦,出于不得罪这位权势滔天的主儿,只能出此下策。
“哈哈哈哈……我……我会飞了……鸟,鸟在哪里?哈哈哈哈……你们都得死……不要……哈哈哈……别救我了……”病房里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到门外,听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童清暖双手死死攥着床沿栏杆,清丽的脸上隐隐显现出几分撕裂感,纤细如笔杆的手腕单薄得几乎透明。
管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其余医生护士也唯恐避之不及,毕竟这类病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十分有效的治疗方法,童清暖又跟其他病例不同,倒像是某一刻被人摧毁了理智,便如此疯癫下去了。
不过童清暖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
主治医生将手里的本子交给身边唯一一个没走的护士:“这些天你观察一下她吧,注意不要在身上带任何尖锐物品,有事一定要按铃。”
这是个实习护士,胸口上挂着张崭新的工牌,照片上的姑娘笑得很明亮灿烂,旁边跟着三个整齐的手写字:李徽。
李徽受宠若惊地接过,其实她只是跟着导师过来看看状况,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
医生转身便走,独留李徽一人在原地发呆。
病房里女子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高亢的狂笑又转为低沉的抽泣,脆弱得像是一朵雨中的山荷叶,被雨水一打,便失去了颜色,变为透明。
不知为何,李徽的心也跟着隐隐刺痛,她虽然学了这方面的知识,但却始终无法去理解每一个病人莫名其妙的悲伤。
或许那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只是她们是外人,总是看不到听不着她们真实的想法。
“不要……不要离开我……呜呜呜……光,不要光……害怕……”童清暖将自己本就单薄得像纸片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躲进了床底,她一步步往里爬着,手指触碰着光滑的地面,好几次都使不上劲儿,最后也只能将脸藏进落下来的乱发间,低声啜泣。
李徽在病房外站了一会,眼眶开始泛红,她的手指已经一步步地搭在密码锁上,很快,只听得一声轻微的解锁声音,门便被她如此这般推开了。
李徽此时也不愣着,忙上前几步将病房窗帘拉上,确保不会漏出光来刺激到童清暖才作罢。
她脚步放的很轻,并没有给童清暖造成惊吓。
“出来吧,没有光了。”李徽弯下腰伸手尝试着去够床底下的人,刚一伸出手,立刻便有另一只冷得像冰的手搭了上来,冷冷的却细腻得像一捧春水。
李徽大松了一口气,准备将她从床下拉起,但就在这时,变故横生,一道巨力向她袭来,狠狠将她摁倒在地上。
童清暖眼里吧嗒吧嗒掉着眼泪,黑暗里她眼睛像是两颗会发光的玻璃球,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你……快,出去……”
她声音嘶哑,仿佛身体不受她控制,艰难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害怕吗?”李徽抿了抿嘴,对眼前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脸上零碎地滴落许多她的眼泪,一时间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我疯了……你快,走……”童清暖的表情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但李徽能感觉到她的痛苦。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的。”李徽握着她止不住颤抖的手,一步步起身,伸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替她擦掉满脸的眼泪。
然而……童清暖脸上的泪像是擦不干似的,源源不断,李徽也耐着性子替她擦去。
单薄的人也缓缓安静了下来,她坐在床沿,长发凌乱,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李徽知道,这大概是她短暂的清醒,但躁郁症并不是不发作就能像正常人一般迅速整理好情绪,更何况是童清暖这前所未见的一例。
“累吗?好好休息吧,我替你把窗帘遮上了,你不用怕。”李徽轻轻拍打着她的肩,面露心疼,童清暖实在太瘦了,肩膀上的骨头都凸出来了。
对方没有回应。
李徽便推门出去。
一连着好些天,李徽每天都会过来陪童清暖一段时间,有时候是在童清暖病发过来,有时候又正好碰上她清醒。
渐渐的,童清暖也不再那么抵触光了,偶尔她们能拉开窗帘的一条小缝,彼此对视着,像两个普通朋友一般,聊聊天。
童清暖实在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即便被折磨得病怏怏的,李徽每次过来都会被她所惊艳到。
面若白莲,肤如白雪,蛾眉皓齿,怎一个妙字了得。
每多看一眼,李徽心中都要赞叹许久,只觉得女娲不公平,同样是泥点子,有些人生下来便是明眸善睐,有些却敷衍了事,甚至惨绝人寰。
而抛去相貌,童清暖谈吐了得,气度非凡,只是被病症夺去了一切色彩,便默然黯淡下来。
毕竟谁会奉一个精神病为掌权者呢?
李徽今天照常扒拉了两口早饭,匆匆上楼来找童清暖,乍一推门进去,面对天光大亮的病房,她呆愣了一瞬。
童清暖正端坐在桌前,对着窗口写着些什么。
“来了?”童清暖低声问。
“嗯,又在写遗书?”李徽走过去,却不凑近看,只是在一旁坐下。
她一直都知道童清暖在写遗书,清醒的时候不多,写的断断续续的,尽管这样还是堆了好些在床下。
童清暖对遗书内容只字不提,李徽便也不问,尊重给足了。
“对,现在不写,等彻底疯了……就写不了了,只是对于我的遗产……遗嘱应该没有法律效力了。”童清暖将遗书收起来,仔细折叠后放进了口袋。
“你会好起来的。”李徽语气认真,如果她跟童清暖换一下,大概她也不可能就此甘心。
“……”对于这个答案,童清暖自己心里也有一些数,好不好得起来,希望渺茫。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今天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李徽尽力挤出一个笑,她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然后点进了一个名叫《彼岸之梦》的软件。
童清暖不明所以,跟着她的动作动了动眼睛。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里面的所有人生来就是为了爱你的,如果你愿意,可以跟他们聊天,打电话,然后做任务,里面一切都很自由,这样就不会觉得寂寞了。”李徽将手机放进她手心,微笑着鼓励:“你试试看。”
“我……”童清暖一愣,她自从进入这间病房之后,就再没有接触过外界,每天除了例行检查的医生护士便是李徽,更不用说电子产品,到现在为止几乎还没碰过。
“无聊的话,其实可以试着玩点游戏什么的……”对于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与猜疑,李徽这些天上网也看了不少,童清暖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更何况出了如此丑闻,众说纷纭,看多了刺激更大。
童清暖犹豫许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李徽为她在一部新手机上下载了《彼岸之梦》,其余社交软件都删除得干干净净,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彼岸之梦》是一款3D战斗类恋爱游戏,其中角色众多,自由度也高,玩家可自行捏脸进入游戏。
李徽看了看游戏里原有的脸模,又瞥了眼童清暖,忽地提议道:“你的脸在游戏里估计都捏不出来,干脆用你自己的脸好了。”
“我……”童清暖眼里闪过一抹抗拒,用她自己的脸……岂不是会被认出来?
“没关系,在这里别人都看不见你的,因为这是你跟这些角色的世界。”李徽似乎看出来她的意思,忙解释道:“就算有不好的言论,这里的角色也会帮你的,他们只会站在你身后。”
听到这里,童清暖才打消了顾虑,将自己真实的数据录入了游戏,游戏建模很快便出来了,跟她一般无二,连她自己都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里角色很多啊,你喜欢哪一个?我都很喜欢,每次做任务我都会换着人陪我。”李徽晃了晃自己手机,屏幕上一连划过好几个风格各异的角色,好看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没有亮眼的角色。
童清暖低着头捣鼓手机,一连看了好几个角色都不满意,就在她即将失去兴趣之时,屏幕上忽地弹出一个“隐藏盲盒”。
嗯……看起来像个带病毒的无良小广告。
但有时候人就是反骨得那么奇妙,童清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只在屏幕上蠢蠢欲动的“隐藏盲盒”。
童清暖:对象是开盲盒开出来哒~
夏以棠:嘶……我怎么听说有人觉得我像个病毒小广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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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开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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