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赵煜看了一上午的折子,总算让折子堆成的山削去了一个山头。再过不久就是新年,昭元十六年也走到了尾声,赵煜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梳理着今年朝堂中发生的大事:

户部农事官呈上来的新粮种已经在京郊的庄子上试种了夏秋两期,收成都不错,年后要着手在北方推广;

江南清理世家的动作不小,不少地区都有官职空缺,来年春闱要好好选拔些清正廉洁的人才派往担任父母官;

闽浙总督上折说新研究出造船方法,自己只让户部拨了银子,只看图纸终究不足,什么时候也该去实地看一看……

还有礼部那些老酸儒,每年年底折子上就是老三样,中宫空置,后宫凋敝,国无储君。他们在前朝恨不得自己做个宵衣旰食的君主,好为自己贤臣的履历增光添彩,在后宫却又盼着自己向着前朝末帝看齐,年年都生下七八个孩子,实在是两面三刀地可恨!

软底绣花鞋踩在地毯上,脚步声轻缓柔和,来人轻声呢喃着:“皇上怎么在御案上就睡着了,方公公也不劝着点儿吗?”

赵煜勉力才压下迫不及待翘起的嘴角,是了,一整年的忙碌和疲惫中,至少还有这样一位好姑娘,一想到她都忍不住让人心情舒畅。赵煜不但没有睁开眼睛,还故意调动内息,伪装成呼吸迟缓的沉睡模样,好奇地想要看看虞韶这姑娘会做些什么。

虞韶从室内抱来一床毯子,轻轻搭在赵煜的肩上。男人的身量很大,即使睡着也像是一只蛰伏的猛虎,只是此刻猛虎微微皱着眉头,收起凌厉的爪牙,难得在沉睡中流露出脆弱疲惫的姿态。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中还夹着毛笔,连墨水染脏了龙袍都恍然不觉。虞韶动作极轻极缓地轻轻抬起男人的食指将毛笔取出,洗净,放好,赵煜却依旧一动未动。

“睡得这么沉?”虞韶心中纳罕,又觉得有些好奇,赵煜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帝王姿态,他的吻是强势的,就连同睡一榻的时候,握在自己腰间的手也像是护食的猛兽。虞韶从未见过赵煜这般不设防的模样。

她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在赵煜闭上的双眼前晃了晃,帝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虞韶放心了,才用指尖,一寸一寸地靠近,最终轻轻地点在赵煜的眉心,小心地想要拂去帝王皱起的眉头,“你都是九五之尊了,还把自己折腾得这么辛苦吗。都让我有些情不自禁地心疼起来了……”

指尖一紧,竟是被人握在了手中,虞韶吓了一跳,抬起头却对上赵煜含笑的凤眸,顿时意识到赵煜根本就没睡着,是故意等在这儿逗自己呢!

“要不是今日意外听到阿虞的真心话,朕竟然还不知道阿虞居然对朕如此关心。”赵煜长臂环过虞韶的腰肢,将人安置在了自己的膝头,从后背将她抱了个满怀。

虞韶的一颗心却还在惊讶与后怕中徘徊,天知道她差点就说完了那后半句话:帝王注定多情,而自己还背负着爹娘和姐姐的期待,纵然一时心疼,却不能真的沉醉在帝王虚无缥缈的宠爱中。

还好赵煜及时醒来,虞韶用手按着胸口,感受着怦怦跳着的心脏,暗自警醒:这里是皇宫,有些事情只能永远埋藏在心底,祸从口出惹来的麻烦带来的巨大代价,绝对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怎么不说话了?是朕突然醒来吓着你了?”赵煜的吻轻轻落在光滑的颈侧,虞韶觉得有些痒,轻声笑着避开,却回过身子,用手臂勾住了帝王的臂膀,含嗔望着他:“微臣好心关心皇上,却没想到皇上是在这儿等着看微臣的笑话呢。下次皇上再睡着,微臣可不管您了!”

赵煜爱极了虞韶在自己面前使小性子的模样,初见的时候她瑟缩怕人得很,如今却像是熟悉了主人的小狸奴,时不时地挥舞着爪子故作凶狠,拍在身上确实软绵绵的肉垫。赵煜低头含住樱唇,用毯子半裹着人抱着就往内室走,“虞大人可不能抛下朕不管了,用完午膳正是犯困的时候,陪着朕再睡一觉吧。”

闹了一个中午,午觉是没睡上一点儿,虞韶的内衬裙却被揉得皱皱巴巴。幸好冬日里衣服多,放下石榴裙恰好盖住衬裙上的痕迹,虞韶才能勉强体面地出门。赵煜还拉着虞韶的手想要再亲近,虞韶却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推了一把,“皇上可别再为难微臣了,再这样下去,旁人口中我都要变成那红颜祸水的恶人了。”

赵煜嘴角微压,眉眼间涌上一层淡淡的戾气,“可是有谁在你面前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虞韶却若无其事地摇摇头,“皇上误会了,微臣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有皇上在,又谁敢乱嚼舌根。朝政繁重,皇上还是快些起身吧。”

虞韶伺候着赵煜净面更衣,这才端着水盆退下。她一走,赵煜脸上仅剩的一丝温和也消失无踪,“方闻,去查查,今天上午朕去大朝会的时候虞韶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皇上,可奴才看着虞大人面目如常,并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或许真如她所说只是随便打趣的一句话罢了。”

赵煜揉揉眉心,“如果真的无事发生,朕问她的时候她应该感到惊讶才对。如今波澜不惊,本就是不同寻常之处。她从前在柔福宫中手掌的伤都出着血,朕问起来她也只说自己好了。那丫头就是太过懂事,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朕才放心不下啊。”

紫宸殿里的小太监散落各处,就是方闻最好的眼线,不过半个时辰,方闻便回到赵煜面前复命,“查清楚了,晌午的时候虞大人去小膳房找香余说了会儿话,之后茶水房的雪茗过来,这才起了几句争执,月潭好似劝了几句,但最后几位女官还是不欢而散。”

“雪茗,月潭……哼,”赵煜手中的笔落到纸面上的力气重了几分,“朕早吩咐过,不准下面的人随意谣传议论,她们这些女官不想着帮忙约束太监下属,反倒带头兴风作浪。雪茗言语有失,罚一个月月例银子以儆效尤,月潭不能约束副手,也罚半个月俸禄。”

“女官们不懂规矩,自然是该罚的。只是……”方闻抬眼看了看赵煜,“如果皇上正式将虞大人册封为妃嫔,臣下与主子身份有别,想来再没人敢嚼舌根的。奴才愚笨,但看皇上也并非不喜爱虞大人,为何迟迟不晋封呢。”

赵煜轻轻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朕心里对虞韶满意,所以才慎之又慎啊……朕记得猗兰宫还空置着没有住人吧?”

“皇上圣明,猗兰宫虽只有六十余间房,但是前庭后院具备,还有一处不小的花园,翠竹香兰相依,景致清静秀美。距离紫宸殿也不远,坐着轿撵一盏茶的时分就到了。从前太宗皇帝身边的兰妃就住在猗兰宫,兰妃儿女双全,八十高寿,与太宗皇帝的感情也格外好,如此看来,猗兰宫真是个福地呢。”

“既然是好地方,空置着总归可惜,年后让内务府着人修缮打扫出来吧。”

“诶,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赵煜看着方闻笑的一双眯缝眼都挤得看不见了,这奴才,明明是自己要纳新人,他倒是比朕还开心。

“你既然领了军令状,那这差事就交给你来办。记得去内务府那儿把猗兰宫那小院子的图纸拿来,再让司花署派人把花册子一并带来,修竹兰花虽然雅致,但是难免凄清了些。既然要迎新人,热闹一点儿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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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公公——方公公——”

方闻停下脚步,“月潭姑娘,奴才还急着去给皇上办差呢,有什么事吗?”

月潭捏着手里的帕子,一咬牙撇下心里那些紧张和不好意思,殷勤笑着问道:“如今年节下宫中酒宴多,我想着这几日不如改成淡茶,为皇上解解腻味。方公公最懂圣心,故而我来请教请教您的意思。”

方闻望了月潭一眼,“你倒是有心了,就改成淡茶吧。”

月潭被方闻看得心里一突,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了个透彻,看方闻步履匆匆地走了,才自我安慰道。或许是自己草木皆兵,一时产生了错觉吧,只是天寒地冻,方公公不在自己院子里享受徒子徒孙的伺候,急匆匆地出门又是要办什么差事?

心中存了疑影,月潭半夜躺在床上都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雪茗困倦地揉揉双眼,呢喃着抱怨:

月潭姐姐,明日咱们还要当差呢,你这么晚不睡觉当心明日又没有精神。咱们又不像什么虞儿韶儿的,得了皇上半点青眼,就把自己当了半个主子,那些小太监们也狗似的跟上去谄媚,还是早休息吧。

月潭心中一苦,她在紫宸殿伺候的时间要长得多,从前那些被那些小太监围着殷勤叫姐姐的本该是自己才对。可是如今,不说方公公和李淑人对待自己不如从前亲近慈和,就连想要打探个消息,小太监们也多有推诿。

屈居人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月潭暗暗用手摸了摸压在枕头下藏起来的纸包,心跳如擂鼓:好在自己不是全无准备,还另有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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