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卫冷冷地扫了那小太监一眼,目光在他举着的令牌上停留片刻,接着才慢慢地将刀收回。随后,他微微退后一步,用目光示意小太监可以上前了。
小太监如释重负,悄悄松了口气,手中的灯笼被握得更紧了几分,微微躬身,步伐轻缓地走向虞韶。
虞韶见此,深深地看了钱明一眼,心中生出一丝暖意。钱明能过来伺候自己,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但眼下玄衣卫冷脸相对,她也不便多言,只在心底默默记下这份情意。
玄衣卫首领声音低沉又透着一股冷意,“这便是行宫了,小主请入内,臣等奉命守护在外,朝会之前定会确保小主安然无恙。”
虞韶回头看着这群身着玄衣、横刀立于夜色中的守卫,未曾多言,也未计较他们这到底是保护还是囚禁,只是含蓄地浅笑,柔声道:“那便劳烦各位大人了。”随即,她牵起裙角,与方葳蕤和钱明一道,步入了行宫。
朱红色的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厚重的声响在夜中格外清晰。玄衣卫首领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心中不禁思忖:这位昭美人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被这么多带刀的玄衣卫看管,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了,可她却从容淡定,似乎根本无所畏惧,到底是胆识超人,还是心机深沉?
他脑中闪过皇上临行前的嘱托,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目光冷冽,对身边的属下沉声道:“这几日大家都打起精神,此案牵连甚广,皇上对此格外关注。若是出了差错……哼,玄衣卫的规矩想必你们都不陌生。”
虞韶踏入行宫,四周一片沉寂,静得让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长长的廊桥在夜色中延伸,像一只沉眠中的巨兽,黑暗中透露出几分神秘与阴森,令人心生寒意。钱明举着一盏灯笼,微弱的灯光摇曳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将虞韶的脚步映在湿冷的石板上。他轻声提醒道:“小主,这行宫的侍从都已被调走,奴才翻遍了各个角落,只找到几根蜡烛,暂且可以照亮屋内。院子幽深,小主走路时务必小心脚下。”
听了这话,方葳蕤不禁握紧了虞韶的手,动作更加谨慎,脚步也随之放缓。
虞韶见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小心些当然无妨,但也不必过于谨慎。若我们继续这样挪步,只怕要在这条廊道上耗上半个时辰。”
方葳蕤看着院中昏暗的景象,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透出一丝担忧:“小主如今身怀有孕,这院子一片黑沉沉的,寒气又重,实在不适合久留。若是从前……”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话中的失言,心中一凛,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改口道,“明日天亮后,微臣去门口问问玄衣卫,看看能不能多送些蜡烛过来,好歹照亮些。每日也该有人送饭菜来,总不能让咱们在此处挨饿吧。”
虞韶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平静道:“若他们愿意送些物资进来自然是好的,便能方便许多。不过若是玄衣卫不肯,也不必与他们争执。大不了我白日里活动,夜里早些歇下便是,左右也不过几日。”
钱明也在一旁安慰道:““小主放心,咱们虽暂居这别院中,但朝中有崔大人在侧,宫里还有蒋才人照应,布置早已妥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竹影与松声原本也想赶来伺候小主,可她们都是细心的姑娘家,我便让她们留在宫中筹备产房和稳婆事宜。待日后案情澄清,宫里还得等着伺候小主与小主子呢。、
奴才虽粗笨,伺候人不如姑娘们细致,但这张嘴倒还管用,能逗小主开心几分,便是奴才的福气。若小主觉得在这里枯燥,奴才愿意说些笑话,陪着小主解闷。”
虞韶含笑望着钱明,轻声道:“你这样妄自菲薄,我可不依。你总是为人着想,心软体贴,舍不得姑娘们受委屈,又时时想着哄我开心。
可是,钱明,这一次的结局如何,连我也没有把握。。浔阳那场冤案中,枉死的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能坐视不理?但你和姑娘们都是无辜的,本该与此事无关。”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歉意,语气也更显沉重:“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现在大概还能在方公公身边安心当差,或许也能过得平稳一些,不必卷入这等凶险之中。”
“哎呀,小主,您说的是什么话!”钱明急切地打断,眼中泛起一丝红意,仿佛是秋风带起的凉意,将他的眼眶吹得微微湿润。他声音有些发抖,隐隐带着哽咽,“小主待奴才那么好,不计得失。您不但为奴才的哥哥治病,又将奴才的妹妹从那个恶人手中救出,还在京中为她立了女户,替她寻得一条正途。小主的恩情,奴才早已铭记于心,早已发誓今生只忠于小主。”
“小主若是在宫里,奴才便陪伴您一辈子,悉心伺候,无怨无悔。小主若是有什么不测,奴才也愿意先行一步,绝不退缩,任凭艰难险阻,也不会辞难。”
钱明一口气说完,声音急促,带着几分哽咽。
虞韶听了,心中微微一痛,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钱明,你……唉,不说了。”
她目光转向远处,语气低缓,像是对钱明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即便皇上对我不再留情,想来对这个孩子还是会有几分怜惜。倘若那一天真的到来,钱明,你要答应我,务必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再为竹影和松声寻得一个安稳的去处。”
虞韶的话语中透出的托付意味让钱明心头一酸。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摇曳的纸灯笼,微弱的光似乎随着秋风而摇晃,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明白如今的情势凶险,浔阳旧案能否在朝堂上得到平反,仍是未知数。
更别说皇上——
钱明虽不似方公公那般洞察圣心,但在紫宸殿多年,他也看透了皇上表面温和之下的骄傲。皇上心思极深,尤为记仇。虽说小主为家人申冤理直气壮,可她隐瞒了皇上许久,甚至暗中利用了圣宠,如今事情败露,只怕皇上已生嫌隙,心中怨恨难平。
从前小主得宠又有孕的时候,钱明便是连小主封妃甚至更进一步的梦也做过不少,可是如今,他是真的看不清前路究竟如何,只得低声保证道:“小主放心吧。不过,奴才只愿做小主的奴才。”
方葳蕤听了虞韶的话,心中不禁一颤,忍不住忧心忡忡。今日小主在大殿上已是耗尽心力,一方面为至亲申冤,另一方面还要与吴家针锋相对。如今若再让她陷入这样的悲观情绪中,只怕对身子极为不利。
方葳蕤立刻轻声宽慰道:“虽说这里没有烛火,但毕竟是先帝的别院,屋内的摆设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小主今日确实累了,待会儿微臣帮您将床铺收拾好,再替您按揉一下肩背,让您放松些,好好睡上一觉。”
她的话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些,钱明见状,赶紧接过话来,笑着附和道:“今日来别院,玄衣卫,还让奴才从宫中带了两个包袱进来,奴才把小主常用的那个药枕头也给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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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朴素的青色衣裙在暗淡的灯光下几乎融入黑暗,成了后宫里最不起眼的一抹影子。瘦小的身影穿梭在夜色中,仿佛一片微风拂动的树影,被浓重的夜幕巧妙地掩护。
此时已是后半夜,正是守卫们最为困顿的时候。一名侍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迷糊地揉了揉眼,略微瞥了眼院中守夜的宫人。
刚才在墙角打瞌睡的,似乎是三个人……还是两个人来着?那名侍卫模糊地想了想,记忆却像夜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终究在昏沉的倦意中模糊了。
他懒懒的伸手枕在脑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皮沉重得几乎无法抬起。想着这些年来天下太平,夜间巡守不过是个例行的差事,哪里会出什么乱子?真要有刺客贼人,贪财的必然直奔紫宸殿去,好色的也会被东西六宫所吸引,自己看守的不过是冷清的慈宁宫,又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呢?
这样一想,他心头忽然生出几分侥幸:今晚这夜班可真是难熬,好不容易捱过一半,明日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也不知家里的婆娘会不会做几道好菜,给自己备些好酒?想着这些温暖的念头,他的神思越飘越远,恍若已嗅到家中的饭菜香味。
夜色深沉,困倦如潮水一般将他包围,眼前的灯火也渐渐变得模糊,意识飘摇间,他终于抵不过疲惫,陷入半梦半醒的迷离中,任那片黑暗逐渐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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