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光如水,银辉洒满庭院。花影在地上斑驳摇曳,模糊的阴影掩盖住了那抹青色的罗裙,融入夜色之中。
“你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低沉的声音从月光下传来,带着一丝不安。
“放心,这一带住的都是年长的老太妃,侍卫们平日也松懈,若真有人发现了,我也有托词可以搪塞过去。”
“那就好,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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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娇叱划破夜空,“哈!哪里来的贼人,给我站住!”夜色中的鬼祟身影猛然一惊,僵了片刻便迅速反应过来,拔腿就跑。然而人的双腿怎敌得过破空而来的鞭影,只听“啪”的一声,鞭子准确无误地甩向那人的脚踝,伴随着一声闷哼,他重重摔倒在地。
“还不快把这贼人摁住!”威严的声音响起,院落里星星点点的灯笼顿时亮起,照亮了整个庭院。那摔倒在地的小太监挣扎着想爬起,却被几双手迅速按住,挣扎不得,动弹不得。
他抬头看着四周,只见人影林立,整个院子的人几乎全都聚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暴露行踪,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然而蒋牧霜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一甩手中的鞭子,将鞭柄抵在他下颌处,强迫他抬起头来。
“原来小蛀虫藏在这儿呢。”蒋牧霜含笑俯视着他,语气轻飘飘的,却如同冷霜扑面。小太监见她的笑容,恍若看见了地狱阎罗,冷汗淋漓,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却无力挣脱,满脸写着惊恐。
“别害怕呀,我可没打算现在就把你处置了还有事要等着你去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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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过,京城便迎来了连绵三日的大雨,雨势如注,似要将暑热彻底冲散,天气一夜之间变得寒凉。黑压压的乌云盘踞在天际,沉沉地压在京城上空,正如那石头般沉重的浔阳旧案一般,压在朝野上下的心头。
赵煜皱眉细看手中大理寺卿呈上的奏折,沉思片刻,语气里透出不悦:“当年浔阳一案发生时朕尚未亲政,如今翻阅卷宗才知此案竟藏有这许多疑点。这些江南地方衙门的案卷刑狱,乱得让人头疼!空缺的记录比比皆是,错漏百出,简直不成样子!”
方闻适时地递上一盏温茶,让他润润嗓子,柔声道:“皇上,当年逆臣当道,结党营私,衙门上下尽是内斗攀附之人,哪有心思为百姓伸张正义?皇上本是英明雄主,只可惜当初蛟龙坤险滩,才给了那起子罪臣小人可乘之机。”
赵煜捏着茶盏,目光沉沉,“朕又何尝不想趁此机会彻底肃清江南的**,拔出吴家一脉的爪牙,将其连根斩断。可眼下这卷宗乱成这般,偏偏没有一个足以敲死吴家的确凿证据。要害的账目,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根本看不出实情,倒是那些被处置的官员悔罪的血书一封封呈上来,齐整得让人不安。到了最后,真是怕吴家借此之名逃过罪责,弄出一个疑罪从无的结果。”
“大理寺那边还在追查几个关键证人,可这些证据迟迟难定,叫人焦头烂额。”赵煜微微叹息,脸色越发凝重,“虞家给出的证人李五章,虽说还留着当年收钱行凶的银票,可若吴家反咬一口,说他奴大欺主,指不定又要动摇证据。崔大人上交的几本吴家账册的确有些蹊跷,可吴家却似早有准备,竟有好几个管事自投京兆府,自承克扣救济银的罪名,口口声声称是因财迷心窍,隐瞒了吴登,未曾报知。如此一来,若吴登只被判个‘驭下不严’,可实在难以令众臣信服。”
“至于虞江闻,”赵煜皱眉提起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他家的家产早已被抄得干干净净,账目上看不出丝毫不正之风,真真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模样。可他在牢狱中留下的血书,却自述自己膝下无男丁继承家业,心中遗憾,便在江南偷偷安置了一房外室,与之生下一子。这些年,他在知府任上所得的银钱并未留给家中的女儿女婿,反倒偷偷转给了那位外室和私生子。”
赵煜轻轻叹息,目光中透着一丝无奈,“如今刑部的人已派去江南查访那外室的下落,可一个漂泊无定的风尘女子,经历了这些年的动荡,能否找到她都是难以预料啊。
其实即便当年虞江闻的仵作在验尸文书上也留有一些疑点,可是人死多年,若是当年有什么线索痕迹,如今也都化作一堆白骨。朕又去找谁要证据呢?”
“此啦——”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响划破夜空,刺目的闪电如同一柄利刃,将沉闷的乌云撕裂,冷光在半空中亮起又瞬间消失。随即而来的是滚滚怒雷,震耳欲聋,仿佛千军万马从天际呼啸而下,声势骇人,震得宫殿的墙壁仿佛都在微微颤动。
骤雨骤然而至,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密集的“啪啪”声如急鼓敲打在宫殿的青瓦上,连成一片,似要将这天地冲刷个干净。雨水沿着殿檐倾泻而下,汇成水流,沿着石阶滚滚而下,流向庭院,迅速将整个紫宸殿周围的台阶冲刷得水迹斑驳。
宫中的小太监见状,慌忙跑来将殿内的窗户一一关紧,然而风雨交加,透过缝隙侵入屋内,淋湿了他半截袖子。他手忙脚乱地将窗户封好,脸色苍白地小跑着退出殿外,衣摆上还滴落着水珠,肩头因为受凉而微微颤抖。
赵煜的目光随意地落在那小太监身上,望着他湿透的袖子,心中忽然浮现出几分说不清的烦躁。秋风秋雨,天气已渐渐转凉,他身处紫宸殿中尚且加了厚实的衣裳,不知那别院的虞韶如何了……这样的天,寒冷潮湿,别院的条件恐怕简陋了许多,是否会让她受寒?
赵煜微微一愣,手下的笔触随即一顿,笔锋因思绪波动而不再稳妥,写下的字逐渐变得凌厉潦草,风格陡然割裂成四平八稳和锋芒毕露的对立。原本是想着借书写平静心绪,如今却显然事与愿违——越写越乱,烦躁的情绪随着暴雨愈演愈烈,心绪难安。
他将笔搁下,心中生出一股隐忍的恼怒。他暗暗告诫自己,虞韶那样的人,怎值得自己为她费心?她从未真正信任过他,只不过将他当作一块申冤的踏板罢了,纵然自己是天子,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她欺他,骗他,他却仍为她操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煜微微咬牙,压下心中那份莫名的情绪,心头自嘲地想道,难道自己天生就这么贱吗?
“皇上!”小太监步履匆匆,努力维持着稳重的姿态,但语气中却难掩一丝慌乱。赵煜心中一紧,方才混乱的思绪中隐隐浮现出不祥的预感,眉头微皱,冷声问道:“这么慌张,出了什么事?”
“杜统领在殿外,说有紧急要事求见皇上。”
“杜升?”赵煜一愣,心中更加不安。杜升本该守在别院,怎么突然赶来了紫宸殿?他挥手示意小太监立即将人带进来,内心的焦虑却逐渐蔓延开来。
片刻之后,杜升大步跨入殿中,一身黑衣已被暴雨浸湿,雨水顺着脸侧蜿蜒滑落,显然是一路疾赶而来,连伞也顾不上打。杜升见到赵煜,迅速跪地行礼,沉声禀报道:“微臣参见皇上!别院那边说有事要请太医,因皇上吩咐微臣守在别院,所以特来请皇上示下。”
“什么!谁病了?”赵煜心头猛然一震,骤然站起身,双眼紧紧盯着杜升,目光中透着难掩的担忧。
杜升跪在地上,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嘴角却微微抽动,心中不禁有些感叹,皇上这般紧张……果然……
站在一旁的方闻却是面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这些日子,皇上每次看到紫宸殿里新添的厚被褥,都似有若无地沉默半晌,几次张嘴欲言又止,甚至连方闻都准备好了替他送些物资去别院,但皇上终究未曾开口。看来如今,怕是这一差事终究要成了。
杜升稍稍顿了顿,低声道:“呃,是别院里的一名小太监不小心跌了一跤,听说伤得不轻,所以想要请太医过去看看。”
赵煜听了这话,心中悬着的石头顿时落地,稍稍松了口气,却忽觉一丝恼意涌上心头,强压下心中乱跳的情绪,坐回椅子上,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怒意:“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惊动朕!派个太医去看看就是了!那小太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虞——”
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掩饰地清了清嗓子,语气更加严厉:“怎么照顾好朕的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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