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虞韶一身华服款款而来,步伐稳健,目光沉静。
吴登忍不住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昂首站立,脸上带着一丝傲慢的冷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几日,吴家的故旧早已将虞韶所准备的证据看得一清二楚,并一一拟好了应对之策。
吴登心中暗自冷笑:不过是一个妃嫔,抓住些许小错便妄想借登闻鼓上堂陈诉,难道真以为能撼动吴家的根基?
虞韶目不斜视,神色沉稳如常,径直走到朝堂中央,先对着上首的赵煜行了一礼。随后,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吴登相对的一侧,微微抬头,目光冷静
赵煜缓缓扫视了二人一眼,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浔阳水患一案,虽已过去近十年,然而关系长江沿岸数万百姓生计,亦牵涉两江地区数十位官员清白。事关民生、牵涉官吏,岂可轻忽视之?朕闻之心忧,特召众卿共议审理,以期查清事实,还百姓以公道。”
赵煜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在场百官无不屏息静气,“今日既在朝堂之上,任何人若有所证据,皆可当堂陈述。切勿因权势而遮掩,亦不可因私怨而妄言。”
他的话音渐落,目光转向虞韶,眼神微微一凝,语气平和却不失威严:“昭美人,既然你以登闻鼓为此案申诉,主张浔阳知府无辜,今日便当堂陈述。你所持何证据,认为是吴大人推卸责任,而浔阳知府一派清白?”
虞韶深吸一口气,面色沉稳,站在朝堂之上,声音清晰而有力:“皇上,当年关于浔阳水患一案的记录中,浔阳知府,也就是臣妾的外祖父,被指控贪污修筑河堤的银两。然而,臣妾查阅了当年案卷与相关记录,发觉其中疑点重重,令人难以信服。”
她微微停顿,目光从容,环视四周大臣,继续说道:“案卷中确有浔阳知府贪污的指控,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其中既未明确赃款数额,更未记录这些银两的去向。按我朝律令,若地方官员因贪污罪被拘捕定罪,理应清点并追缴赃款,将其归入国库。赃款去向,是定罪的根本,若不追缴,岂不形同儿戏?”
虞家被查抄时,不仅搜查了府中财物,还细致清点了名下所有店面和田地,甚至我母亲作为外嫁女带走的嫁妆,也一一核对并详细登记在册。然而,最终抄出的家产不过区区几百两白银,外加数件祖上流传的字画古玩,与朝廷拨款的十万两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浔阳治水十万两拨款,却最终仅在虞家抄出几百两银子,朝廷这笔巨款究竟去了何处?若我外祖父果真贪污河堤修筑银两,既已定罪,赃款为何不见踪影?这笔账,如何能叫天下人信服?虞家家资何其俭薄,抄家结果何其荒谬,难道官员清廉反倒成了罪名的佐证不成?”
就在这时,叶大人走出列,甩甩衣袖,上前一躬身,将手中账册呈递上去,恭敬道:“微臣奉皇命,重审浔阳案卷,将虞家所有财产细细记录在册。抄家所得财物共计白银五百六十八两,折价书画古玩摆件三千八百七十四两,尚有细碎家物若干。”他双手捧账册呈向赵煜,“还请皇上过目。”
赵煜微微颔首,翻阅账册,面上不动声色。
朝堂之上,群臣间已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响起。许多大臣之前并不清楚浔阳一案的具体内情,今日听虞韶当堂陈述,才得知虞家被查抄之时竟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以及几件家族传下的旧物,心中皆感震动。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道:“虞家竟然如此清贫,这哪里像是贪污巨款的模样?十万两银子若真的落入虞家,怎会只有这点家当?当真是荒唐至极。”
崔大人眉头微皱,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忿,缓缓出列,拱手向赵煜奏道:“皇上,我朝自太祖开国,深知前朝官员积弊,往往名为清贫,却暗中设立各种名目从百姓身上征收。故而自开国以来,对地方官员的俸禄一向宽裕,俸禄高而清廉为先,方能杜绝徇私敛财之风。便是寻常一地的小官,为官数十年后,家中也多会积下千余两家财。浔阳知府虞大人历经数十载清正为官,若果真如账册所示家资寥寥,反倒让人疑心这贪污指控的真伪了。”
他稍稍停顿,沉声补充道:“更何况虞家仅有一女,家中无多口人,平日花费自然更少。此案若如此定罪,恐怕寒了不少朝臣的心哪!”
虞韶朝着崔大人微微颔首,神色郑重,轻声说道:“多谢崔公仗义执言。”
她见朝中气氛有所松动,便继续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臣妾的外祖父自太宗晚年考中进士,入仕为官,至今已有三十三载。早年任七品知县六年,从六品户部主事十二年,后历任广川、梅州、浔阳等地知府,为官清廉有声。数十年来,外祖父谨守职责,处事公正,从不贪图半分不义之财。”
臣妾的外祖父虽为地方官员,却生活俭朴,平日不过温饱而已。家中仅置几间铺子和数亩薄田,所获不过日常之用,远未曾享奢华富贵之态。
早年,外祖母掌管家事,勤俭持家。她虽为知府夫人,却生活俭朴,从不奢靡。外祖母去世后,我母亲继而接掌家务,同样清廉自守,不敢越制。家中账册上,每年的俸禄收入皆一一记录在案,历年入账、支出清清楚楚,甚至连父亲在书院授课所得的微薄银两也记录在册。”
她停顿片刻,声音愈发铿锵有力:“然而,虞家被查抄之后,按律令本该妥善封存虞家账目等重要证物,以便存档核查。然而,臣妾几经查问,却发现这些账目在大理寺和户部并未存档。这些账目作为关键证据,竟在档案中无影无踪。浔阳水患一案事关国本,然而如此重大的审判过程竟如此敷衍潦草,令人匪夷所思,实在是蹊跷。
多亏虞家旧邻心善,出于怜悯之情将当年的账簿悄然保存,才使臣妾有幸将这些记录再次呈于朝堂。若非如此,这一切恐怕早已随着旧案湮灭在历史之中,真相也将无人知晓。
现家中旧账、外祖母嫁妆单据等一并交由户部与大理寺复核。账目细节、墨迹新旧,皆可随时查验,臣妾无所畏惧,愿接受任何质疑。”
户部侍郎听罢,也出列一躬身,恭敬道:“回皇上,虞家账目户部早已核验,数十年账目中缺漏不过一两二钱银子,清清楚楚,确无差错。”
虞韶目光凌然,沉声道:“臣妾虽身居深宫,但也知与其他官员相比,虞家此番家底可谓清廉。十万两白银修筑堤坝,最后却成了稻草与泥沙堆砌而成的堤防,一击即溃。修堤拨款与所见堤坝实际相差如此悬殊,便是以当今所需材料计价,期间贪腐的差额最少也多达八万余银。我竟不知,这银子放在我虞家的账簿上,一两银子竟能当成二十、三十两来花使”
吴登迈步上前,依旧是那副倨傲的姿态,拱手对着赵煜,但神情却丝毫不见谦卑,眼中带着几分冷嘲的意味。他微微侧头,目光故意落在虞韶身上,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皇上,纵然虞家的账簿上瞧不出什么错处,却也不能轻易断言这笔贪污银子与虞家无关哪!”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随即嘴角扬起一丝恶意的笑意,似笑非笑地朝虞韶挤了挤眼睛,语带讥讽地说道:“哎呀,昭美人长居深宫,恐怕对地方上那些官场老狐狸的手段并不熟悉。要知道,为了多捞些银子,有些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哪!虞知府贪污来的银子,未必全都花在了知府府里头,或许另有隐情——
虞知府贪污来的银子,未必全都用在知府府中,或许另有隐情——比如说,昭美人的外祖父,或许在外另有‘家眷’未曾向朝廷申报?万一他偷偷在江南豢养外室,生了个‘男丁’继承家产,你母亲不过是一介女儿身,自然不晓得这些不便言明的‘隐秘’了。虞家的钱,兴许是全给那个没名没分的‘儿子’了!”
“吴登!”赵煜声音一冷透出一丝隐忍的怒意,“这是朝堂,岂是你那日日醉生梦死的酒楼!把你那不干不净的胡言乱语都收敛些!”
吴登被赵煜的目光一逼,原本嚣张的神情略微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只略微收敛了些许得意之色,敷衍地拱手,低声道:“皇上息怒,微臣只是实话实说。”
虞韶虽然早知吴家之人定会竭力狡辩,甚至会无所不用其极,却未料到吴登竟会如此无耻,随意编造外祖父的私生活,当即气的脸都红了,瞪着眼睛斥道:“吴大人怎可如此信口雌黄,侮辱我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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