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咔嗒”一声轻响关上了。
走廊里只剩下孟依鹤一人。他握着门把手，在原地站了两秒。
崔羽那句话仿佛还带着淡淡的酒气萦绕在耳边。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其实确实有些隐痛不适的胃部，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安静。
孟依鹤脱下西装外套，扯松领带，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走到迷你吧前，习惯性地拿起一罐咖啡，手指却在碰到冰冷的罐身时顿了顿。脑海里闪过那碗被放在办公桌上的南瓜粥，还有刚才那句听似调侃实则提醒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放下了咖啡罐，拿起房间内的电话，拨通了客房服务：“你好，麻烦送一碗白粥，一份小菜到401房，谢谢。”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坪城的夜景。
陌生的城市，有了一个熟悉且讨厌的“对手”的存在，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全然孤立了。这种感觉让他有点莫名的烦躁，却又无法忽视胃里因为那碗即将到来的热粥而升起的一丝微弱的期待……
第二天醒来，又要前往第二个目的地，南州。
飞机在南州落地时，天气略显闷热。
与坪城文艺小资的氛围截然不同，南州扑面而来的是大都市的繁忙与喧嚣。一行人入住酒店后，未做太多休整，便直接前往本次考察的第二站——南州万象汇。
一到达，其体量之大便令人印象深刻。
这并非由旧建筑改造而来，而是一个设计现代，功能齐全的大型封闭式购物中心。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门口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吸引了不少带孩子玩耍的家庭，人流如织，购物车和婴儿车穿梭不息。
孟依鹤的眉头几乎是立刻就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与他理想中充满设计感和独特性的“蓝图”相比，这里显得过于标准化和商业化。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咖啡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些信息素的味道。明亮的灯光、统一的店铺招牌、熟悉的国际快时尚品牌……一切都高效整洁，却似乎缺少了点能让人怦然心动的“灵魂”。
“人流量确实惊人。”崔羽在一旁开口道。
他正观察着入口处的客流统计显示屏和几个主要出入口的分布情况：“动线设计得很聪明，主力店和次主力店的位置能有效拉动整个商场的客流。”
“但缺乏惊喜，不是吗？”孟依鹤语气冷淡地回应。“所有的店铺几乎都长一个样子，品牌组合大同小异，消费者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因为稳定、方便、选择多，能满足一个家庭从老到小所有人的基本需求。”崔羽回答得很快，显然这是他熟悉的领域，“你看中庭的促销区，围满了人，这种高效的变现能力是很多文创项目难以企及的。”
争论的火苗在抵达之初就已点燃。
就在孟依鹤和崔羽就商场标准化设计的优劣进行着低声争论时，一个温和而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
“抱歉，打扰一下。”
两人同时停下话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性站在不远处，他穿着得体的商场管理人员制服，胸前别着“客户体验主管”的铭牌。他容貌清秀，气质温和，脸上带着专业而亲切的笑容。一股淡淡的、甜而不腻的白桃乌龙茶的信息素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这是一位Omega。
“两位先生看起来对我们商场很感兴趣，讨论了这么久。”
Omega主管微笑着，目光在崔羽和孟依鹤之间礼貌地扫过，最终似乎更偏向于看向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笑意的崔羽。
“我是这里的客户体验主管，姓林。不知二位是否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我为您介绍些什么？”
他的态度非常专业，但Omega天生柔和的气质和那令人舒适的信息素，让这番打断并不显得突兀。
崔羽几乎是瞬间就切换到了他那副对外营业式的温和面孔，向前半步，自然地接过了话头，微笑道：“林主管您好，眼光真厉害。我们确实是同行，从外地过来，专门学习万象汇的成功经验的。”
他语气诚恳，让人心生好感。
“刚才正感慨你们的中庭客流转化效率呢。”
孟依鹤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只是微微颔首致意，目光迅速地从那位林主管身上扫过，重新投向周围的环境。似乎对这番社交打断有些不耐，但又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他的信息素几不可察地收敛得更紧了些，他一向不喜欢在工作时被无关因素干扰，尤其是涉及第二性别时。
林主管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显然对崔羽的恭维很受用。
“您过奖了。我们只是尽力做好细节服务。如果您二位对客流或租户管理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分享一些不算机密的数据……”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多看了崔羽两眼。
“那真是太好了，求之不得。”崔羽笑着应答，流畅地与对方交谈起来。
询问了几个关于会员系统和客户投诉处理流程的问题，显得既专业又不会过于深入。
在这个过程中，孟依鹤注意到这位Omega主管的注意力几乎全程都落在崔羽身上，眼神里的欣赏超出了纯粹的专业范围。他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烦躁，像是自己的领域被冒犯了，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这领域是“讨论”还是别的什么。他几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崔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回答林主管问题的间隙，非常自然地侧过头，仿佛征询意见般对孟依鹤说：“对了，孟经理，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关于动线的问题，是不是也想听听林主管的看法？”
他把“孟总监”换成了更普通的称谓，同时将一个话题抛给了孟依鹤，将他拉回对话中心，也打断了林主管持续的注意力投放。
孟依鹤瞥了崔羽一眼，接收到了他眼神里的示意。他压下心头那点不快，顺势提出了一个相当犀利的技术性问题，瞬间将对话拉回了纯专业领域。
林主管愣了一下，似乎才真正注意到这位一直很沉默，气场却有些冷的“孟经理”，连忙认真回答起来。又交流了几句后，崔羽便以“不耽误您太多时间”为由，礼貌地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交谈。林主管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后，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崔羽转过头，看向孟依鹤，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丝惯有的、意味深长的笑意，压低声音道：“孟总监魅力不行啊，人家林主管都没怎么注意你。”
孟依鹤冷着脸，回敬道：“比不上崔总监，随时随地都能开屏，看来考察得很深入？”
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比平时更浓了几分。
崔羽低笑出声，不再逗他，示意了一下前方：“走吧，孟总监。再去看看你嫌弃的那个‘缺乏惊喜’的儿童区到底多能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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