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关于万象汇的考察在这一刻正式结束。但他们之间关于“星华广场”未来的思考和博弈，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深入的阶段。返回酒店的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南州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车内气氛不像来时那般沉默紧绷，但也绝非轻松融洽，一种若有所思的平静弥漫在空气中。
孟依鹤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脑海中还在反复对比着“坪城·艺坊”的艺术氛围与“万象汇”的高效系统。他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崔羽坐在他旁边，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似乎也在消化一天的见闻。
“所以。”最终还是崔羽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带着思考的意味。“看了两个极端。一个有情调但赚钱可能得靠运气，一个能赚钱但差点意思。”
他用了孟依鹤昨天评价万象汇的词。
孟依鹤闻言，缓缓转过头。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能算极端，‘坪城·艺坊’的成功并非偶然，它的独特性和体验感是核心竞争力。而‘万象汇’……”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承认道：“它的系统运营能力，确实值得学习。”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肯定万象汇的优势。
崔羽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侧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哦？能从孟总嘴里听到这句话，可真不容易，看来这趟没白跑。”
孟依鹤被他说得有些恼，瞪了他一眼，语气又硬了起来：“我只是客观评价。学习不代表照搬，它的模式缺乏独特性，无法成为‘星华广场’的未来。”
“独特性不能当饭吃，孟总监。”崔羽习惯性地回敬，但语气并不像之前那样充满对抗性，更像是一种探讨。
“但完全忽视独特性，也确实会陷入平庸。难题就在于，怎么把‘樱桃白兰地’的独特……”
崔羽故意用了这个带着强烈私人色彩的比喻。
“装进‘小米粥’一样温暖管用的商业模式里。”
他突然提到信息素的味道，让孟依鹤的身体瞬间僵住，耳根猛地发热。车厢这个密闭空间似乎突然变得逼仄起来。
他猛地扭回头看向窗外，恶声恶气地低语：“……闭嘴。”
崔羽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对方这种反应。他没再继续那个敏感的话题，而是将对话拉回正轨。
“好了，说正事。第三个项目，孟总监有什么想法？看了这两个，该有点方向了吧。”
话题转到专业，孟依鹤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需要找一个‘中间态’的案例。既不是纯粹的文创园区，也不是标准化的商场。最好是有成功将文化、艺术或某种独特主题，与成熟商业运营结合得比较好的项目，规模适中，有参考价值。”
“要求还不低。”崔羽摸着下巴思考，“我记得苏陵有个‘姑苏里’，是由老街区改造的，主打新中式美学和设计师品牌集合，口碑和效益好像都不错。还有海城最近有个‘艺海港湾’，是由旧码头仓库改的，强调海洋文化和艺术展览与商业的结合。”
两人就第三站的选择在车上进行了深入的讨论，甚至拿出手机搜索资料佐证自己的观点。争论依然存在，但不再是单纯的否定对方，而是基于前两站的观察，试图找到一个最优解。
车窗外的霓虹不断闪过，车厢内是两人的交谈声。
回到酒店的路上，这种讨论的势头并未停止。
在电梯口，崔羽忽然提议：“干脆叫点吃的去我房间？把刚才说的那两个项目的初步资料过一遍，尽快定下来，也好让团队提前安排行程。”
孟依鹤犹豫了一下。
他本能地想拒绝这种过于“亲近”的工作方式。但心底那股想要尽快推进项目的迫切感，以及刚才在车上那种难得专注于问题本身的讨论氛围，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行，快点搞定。”
于是，酒店房间的客厅成了临时的会议室。
笔记本电脑打开，资料摊了一茶几，外卖点的清淡菜品放在一边。
“海城的新项目，‘艺海港湾’，是由旧码头和仓库区改造的，主打海洋文化、艺术展览与商业的结合。它不是简单的文创园，也不是传统商场，规模适中，或许更值得一看。”
孟依鹤对海洋主题似乎流露出一丝偏好。
崔羽若有所思地点头：“‘艺海港湾’……我有点印象。”
“他们用了一个旧船坞做了水幕剧场，还有个大型海洋生物艺术装置成了打卡点。招商上引入了不少有航海、环保主题的特色品牌，而不仅仅是常规店铺。”
崔羽立刻抓住了项目的关键特点：“听起来确实像是你想找的‘中间态’。不过，这种主题性很强的项目，运营成本和客流稳定性是个疑问。”
“所以更需要亲眼去看看。”孟依鹤语气坚定。“看看他们是真正做到了融合，还是仅仅披着一层主题的外衣。”
“有道理。”崔羽表示赞同，“主题概念的落地难度和持续性，确实是考察重点。”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展现出项目的图片：巨大的锈色起重机被保留成为景观雕塑，碧蓝的“海水”池环绕着仓库改建的店铺，屋顶被改造成了露台餐厅，可以眺望真实的海岸线，室内还有小型海洋馆和艺术展厅。
“保留工业遗迹，融入海洋元素，再加上现代艺术和商业……”孟依鹤看着图片，眼神专注，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这个改造思路很有启发性，比单纯的复古或标准化更有冲击力。”
崔羽则更关注数据：“他们这个‘旧船改造的沉浸式体验馆’投入不小啊……看看他们的票价和客流数据。还有，这些临水店铺的维护成本肯定比普通店铺高，防潮防腐是问题……”
两人再次陷入熟悉的模式：一个被创意和独特性吸引，另一个紧盯成本和运营可行性。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评估“艺海港湾”这个特定模式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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