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视角:景瑜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那就是一次次出卖自己的底线;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就是将自己的真心奉上任人践踏。

景瑜说不清白渐舒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也说不清自己对白渐舒是禁锢更多还是放纵更多。

白渐舒和郁离到蒿麟的那个下午,景瑜跟着如往常没什么区别的丁敏缘偷偷摸摸出门,看她走走停停,观察她四处采景,最后跟着她一起走到旅客专线的站台,看她支起画板,随手逮路人画画。

丁敏缘的画风和她本人一样神经质,总是不被大众认可,却总能惊艳一批人。

那天丁敏缘的人物画得出奇正常,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景瑜以为自己回到了玥涯湾的某个下午——丁敏缘刚画完接受女人的点评,她在一旁等着接人。

“师父,我这画是不是应该规整点?”小敏缘将自己的画递到女人面前。

“你的画很有自己的风格。”那女人瞥了一眼景瑜,说:“不知规矩,不成方圆。在家人面前还是规矩点好。”

正这么想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将她挤到阴影里去,列车噗呲噗呲停下,又很快启动。看客来来往往,但总有人聚集在丁敏缘的画板前接连称赞。

景瑜感受到一个极度炙热的目光,她朝源头看去,白渐舒如同没人要的孩子一样蹲在最边边的角落里。

因为服装过于老套,许多人朝她投去异样的眼光。

景瑜差点没忍住上前护着她,心里在叫嚣,可迈不出脚。

“姐姐画得很好看!”被画的小姑娘举着自己的画开心地拥抱丁敏缘,她满脸都被蹭上颜料,很快被家长牵着进到旅客专线里,朝着丁敏缘招手,“有缘再见!”

丁敏缘脸上收不住笑,摇了摇头,抽出几张纸擦脸准备收工,一扭头看见熟悉的小孩躲在角落里垂头丧气,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攥着画笔颜料焦急上前。

“小姐,你想要一幅画吗?”

景瑜看见丁敏缘脸上许久未见的戏谑与舒心。

“我觉得你都快成一幅画了。”白渐舒破涕为笑。

可景瑜觉得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蹲了很久,等到如同河流般的黑夜覆盖整个舞台,城市里有些灯牌已经按时关闭,景瑜看见丁敏缘和白渐舒并排走得足够远才站起身。

正准备回家,突然有人叫住她。

她闯进一双足够温柔,却又足够危险的眼眸里。

那金黄色的旧怀表反射着银白色的光。

Tick-tock,tick-tock……

……

“景瑜,别来无恙。”

“所以,这三年的颠沛流离换来了什么?”景瑜晃动着酒杯放回原处,又叫了杯果汁推给郁离,“别告诉我你一无所获,我知道你去了很多地方。”

“难道即使我们相隔十万八千里,你也在关注我?”郁离一挑眉。

景瑜没说话,打量着她。

郁离又抿了口果汁,浑身上下散发着攻击性的气息,脖子上的怀表以前只是装饰,此刻却使她看上去危险许多,看得景瑜直皱眉。

“果汁不错。”她轻笑道。

景瑜幽幽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才叹了口气说:“变化还挺大。”

“你倒是一点没变。”郁离不在意地摆摆手,“拜托,景瑜,都三年了……渐舒都长得比我高了,你还是那么固执——”

她打量了景瑜一圈,继续说:“和胆小。”

景瑜攥紧手中的玻璃杯,“你要去找丁敏缘?”

“当然。”郁离看着她的动作轻笑了下,“有些事情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发生,结束。有些疙瘩不解开就会永远留在心底,不是堵死我就是堵死她……我听渐舒说,你们来蒿麟定居,是敏敏要求的?”

“我们旅行的够久了,玩也玩累了,原计划是从蒿麟坐车回玥涯湾……但是,在我们来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她就看上了这里的地界买了房子,我们没走成……”

“一开始是我带她离开蒿麟的。”郁离打断她说道。

景瑜呼吸一滞,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像是快要跳出嗓子眼,她问:“所以,她回来这里是为了……”

“不一定。”郁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低下头,“说不定是为了躲我……毕竟,我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我帮你。”景瑜又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郁离瞪大了眼睛,这一刻她突然看不透景瑜的想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这个周末,市中心有一个画展,丁敏缘就在那儿。”景瑜抬头看看天,“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不过我很好奇,最后讲讲你这几年出游的收获吧。”

“我收集了十八个不同地区的鲜花,将它们做成了香水。”

同郁离分开后,景瑜沿着所剩无几的人行道兜兜转转朝家的方向走去,或许走到家时会浑身酸软疼痛难忍,可她此刻太需要独处与安静。

作为家中最年长的姐姐和原住户,十五六岁时就在为了养活一家人而努力。

她想起初遇郁离那年,两个狼狈至极的小屁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们是从蒿麟来的。

她想,她应该早点劝丁敏缘离开的。

虽然郁离说的话不无过错,解铃还须系铃人,但丁敏缘自己这些年搞艺术搞得快要精神失常了。

景瑜觉得这个源头跟艺术无关,而是丁敏缘无论如何也不想提起的人——郁离。

既然是孽缘,就不该再续前缘。

可有些事情必须说清。

三年前那个宁静的下午,白渐舒刚放假,她拉着丁敏缘陪她在家里睡懒觉,二人表白的事情才过去将将一周,景瑜每天起得比天早,脚底抹油跑得冒烟,整日躲在脏兮兮的修理厂里。

她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丁敏缘和白渐舒。

修理厂大门外,郁离总是在等,等景瑜出来,等景瑜回家。

直到那一天郁离十分反常地拎着两瓶白酒冲进修理厂,霸气地将酒摔在桌子上,“陪我喝酒。”

“怎么了?”景瑜被吓得一趔趄。

郁离突然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点形象不要,眼眶红红的,“白渐舒喜欢丁敏缘,亲口承认的。”

景瑜一惊,才反应过来去拽她,蹭了一袖子的灰,“地上凉,你先起来。”

“你躲着白渐舒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到了?”郁离哭的一点呜咽都没有,只是声音比平时颤抖许多,“我们喜欢有什么用,总不能和妹妹抢吧……”

说着郁离拧开酒瓶盖,朝嘴里灌酒,被呛得眼泪直冒。

景瑜连忙将酒瓶抢下来,“你喝不了这么高度数的,伤胃!”

“就一次,拜托。”郁离双手都使不起什么力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景瑜,双手覆盖在她的手掌上,“就这一次好不好……”

“好吧……”景瑜移开眼,将白酒放在了郁离手边,“没有下次了。”

景瑜陪着她一边喝一边彻夜长谈,她们坐在修理厂外的空地上烧火,买来肉丢进去,结果两个人都不会烧烤,硬是把肉烤成了焦炭。

她记不清那晚和郁离到底天马行空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夜空或是梦中那满天繁星,和悬了好久终于放下的心。

下半夜景瑜才醒来,她躺在修理厂的沙发上,身上披着郁离的衣服。

她照例回家过夜,缓慢拖着因睡觉姿势怪异而僵硬酸痛的身体朝家的方向走。

铁门大开,寒冷的风从屋里涌出来将她激了一身寒颤,从进门开始就是一地透明的酒瓶渣子,红色被稀释成颜料,越看越触目惊心。

“渐舒?”景瑜一边轻声叫着,一边攥紧了拳头,“郁离?敏敏?”

“瑜姐……”白渐舒的声音从丁敏缘的衣柜里传来,气若游丝,“这边。”

她快步绕过地上凌乱的衣物和被单走进靠窗的房间,打开衣柜时,看见里面的景象几乎要喘不过气。

白渐舒抓住她的衣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瑜姐,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景瑜不可置信地后退,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狠狠摔下去,“为什么……为什么?”

柜子里的女孩未着寸缕,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白渐舒的怀里,她的身边堆满了白渐舒随手扯上来的被单和衣服,将她严严实实包裹。

脖子上是狰狞的红色束缚痕,以及让人作呕的淤青,少量血迹沾染在包裹她的那条被单上,已经渗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景瑜一边哭一边将丁敏缘抱起来,要带她去医院。

白渐舒沉默着替她们收拾东西,关上家里的最后一盏灯,才说:“是郁离。”

“景瑜……”丁敏缘有气无力地攥着景瑜的衣角,“你带我走好不好……”

“好。”

那一刻,景瑜突然忘了满天繁星的颜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窃玉

秋燥

钱充好了,几点开播?

天才双宝的恶毒小姨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凋零
连载中中城旧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