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时分,雪停了。
宫中传来消息德妃病了,十四爷急急赶来了永和宫,他们母子分别了四年,在这四年中,他对她日日牵挂,担忧她的身子是否安康。
看着眼前已经白了一半头发的额娘,听着她的咳嗽声,他又是心疼不已。
“胤祯,你要是在不回来,额娘怕是要见不到你了。”德妃泪眼连连,痛哭失声,“额娘盼了这么些年,原以为你会……”她几度哽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到头来我们母子还是要看别人脸色度日子,额娘年纪大了无所谓,可是让额娘看着你年纪轻轻就处处受制于人,额娘心里难受啊。”
十四爷悲伤的无言以对,额娘事事为他操心操劳,他却不能让她安度晚年,没能力让他享有殊荣。
在她眼中看出了无奈跟少许的惊恐,他心中有些发紧,也有些不安。
“额娘好好的,不要为儿臣担心。”他握着她的手,无奈劝慰道:“四哥做皇帝,一样会尊您为太后,您还是后宫身份最尊贵的人。”
德妃微微翻动了眼皮,摇头道:“这不一样,额娘期盼的不是这样的。”
十四爷苦涩道:“额娘,您别说了,是儿臣没用,都怪儿臣。”
他身穿一袭素白孝服,面容憔悴,眼神伤感黯然,没有往日的熠熠神采。
这样的他,德妃看着更是痛心疾首,说着说着禁不住又痛哭流涕,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错失帝位万分悲痛。
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十四爷与皇位失之交臂不是他得不到,而是他不愿争取,是他自己压根就不想要。
……
这场兄弟角逐,皇权较量,最终以四爷胜出而结束了手足残杀。
别人眼中平庸无奇的雍亲王在这场争斗中无声无息的插手,终于锋芒毕露,在十三爷一路帮着过关斩将夺得帝位。
一时间,百姓众说纷纭,说短道长,将热闹的皇城推动得再度喧嚣沸腾起来。
九城戒严,四爷掌权,自然引发很多朝臣的不满,效忠于八爷的忠臣何时何地都在找借口扳倒他,目的不过是扩大自己的党羽势力范围。
然而,四爷已经稳控住大清的半壁江山,君臣较量无异于以卵击石。
虽然他们猜测隆科多手中传位遗诏从何而来,但是面对强势的四爷,为求自保,只能低头接受。
在京城九门解禁的前一天,四爷将传位遗诏送至礼部,由礼部官员颁布天下。
东方的旭日照射在雄伟庄严的紫禁城宫殿之上。
“啪啪啪”三声净鞭响起,那鞭声响彻六宫,接着那一阵气势磅礴的鼓乐从远处传来,渐渐的传到了太和殿。
众人静静地等着,“吱”一声,太和殿的大门被打开。
新帝一出现,太和殿广场立即充满了一种冷峻威压的气氛。
那一身明黄色龙袍上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显得尊贵而威仪,他的步伐均匀,每一步都坚定沉着,踏着白汉玉砌成的甬道,沿着高高的台阶一路向前,所过之处无一处不是精雕细刻,绚丽庄严。
这是爱新觉罗权力的顶端,金銮殿便是皇权的象征。
他端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俯视万生,似乎天地间在这一刻,只有他一人配得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苏培盛尖锐的声音响彻天地:“跪!”
满朝文武百官皆下跪,八爷与九爷并肩站于众人之间,与他们一起向金銮宝殿上的新帝叩拜!
所有人都跪地垂下头去,唯独十四爷昂首挺立,人山人海中只剩下他一人矗立在寒风中,显得那么突出。
此时,他用一抹挑衅的目光盯着端坐在太和殿深受万人敬仰新帝王。
从今以后,他不在是他的四哥,他们不在是可以随意打闹的兄弟,他是他的皇兄,他是他的臣弟。
坐在赤金龙椅上的是一代帝王,他们只是君臣。
新帝眼神凌冽锋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唯一能与他分庭抗礼争夺天下的兄弟。但如今,是他天下在握,不是他。
苏培盛挑眉望去,见十四爷直立立的不动,嘹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跪!”
八爷抬头,见他依旧站立不动,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下跪。
天无绝人之路,单枪匹马地与那人正面交锋没有好结果。只能养精蓄锐、保存实力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终于,十四爷屈膝跪了下来,与众人一样心甘情愿的对新帝俯首称臣。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随着苏培盛嘹亮的嗓音喊出,文武权臣整齐地一排接一排地跪下叩首,众臣跪拜,场面气势恢宏。
迎鼓螺号吹响,无数个声音汇聚成一片洪亮的回音:“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继位,即刻颁布即位诏书,同时诏告天下,定年号为“雍正”,于次年开始纪年,是为雍正元年。
此时此刻,雍正坐在心心念念的皇位上,放眼望去,底下是百官朝拜,那兜兜转转就像个轮回,康熙朝斗争结束了,但雍正朝斗争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立于高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眼底慢慢地变得阴鸷狠戾,寒眸透出的浓浓杀意,还有那一抹足以毁天灭地的仇恨,那恨似乎能够烧灼他的五脏六腑。
远在永和宫的德妃听到太和殿传来的鼓乐声,她的背僵直地挺着的,脸沉若冰。
在这场惊心动魄权谋较量之中,四阿哥还是完成了大清帝国江山换代,登上九五至尊的龙椅宝座,成为名正言顺的新任帝王。
“德妃娘娘。”婢女的轻唤顿时唤醒了她的沉思。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之后便是一个小太监的通报声,“德妃娘娘,时辰到了,皇上在太和殿等着您。”
说完,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一点声音,伸头探了探不敢在说第二遍。
“知道了。”婢女代替德妃应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深吸了口气,她大胆说道:“娘娘,皇上会尊封您为皇太后,您何必这么跟皇上硬碰硬呢?”
德妃一脸不屑,冷冷地说道:“本宫想不明白先皇怎么会让他继承大统,这不是本宫所期望的,本宫不会接受他的谢恩之礼,不会接受皇太后的封号,更不会接受百官贺拜。”
在母凭子贵的宫廷中,对于儿子的做皇帝,做额娘的应该喜不自胜,她反应异常冷淡,令一众奴才匪夷所思。
门外的小太监等了一刻钟没等到德妃出来,并硬着头皮又催促了几次。
德妃仍冷言冷语,“大行皇帝丧期未过,本宫不能脱下丧服穿朝服,这是对大行皇帝不敬,本宫不会这么做。”四阿哥能做出弑杀亲父这种事情,这个皇太后她不做也罢。
而她这推脱的理由,让传话太监不敢继续在这里耗时间,踌躇了一会便离开了。
雍正得知德妃的原话后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们母子关系本就恶劣,失和了几十年,除了仅存有血缘关系,再无其他。
她所疼爱的十四憾失皇位,让她对他起了恨意,他还有必要在执着这份冷漠的骨肉之亲吗?
众臣看出他的犹豫,但礼制不可废,登基大典结束后,皇帝的生母将被正式尊为皇太后,而皇太后将接受新皇和百官的朝贺。
在礼部官员一再劝说下,雍正亲自去了永和宫见将他视为仇敌的亲额娘,却没料到自己带着百官前来,却吃了个闭门羹。
德妃不接受他给自己行太后之礼,也不会承认他这个皇帝身份,只要不接受皇太后的册封和百官的朝贺,他那个皇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就会让后人猜疑他得位不正,有弑杀君父的嫌疑。
四阿哥想掩盖自己篡夺皇位的事实,她便要把他那些寡廉鲜耻地为所欲为公之于世。
站在凛冽寒风中的雍正,望着紧关的朱漆大门,身形如同雕塑一般,心也在一点点变冷。
良久,他苍凉一笑,隔着一堵厚厚大门,冷幽幽问道:“儿臣若不做这个皇帝,先皇有那么多儿子,额娘就知道坐上皇位的一定是十四弟?”
他本以为自己的话不会得到回应,却没想到从院中传来冷冷的声音,“本朝天子唯有贤能者才能胜任 ,你刻薄寡恩、不近人情,祖宗大业怎能交给你?胤祯聪明强干、孝顺懂事、仁义忠勇、为人谦和,他比你更适合做这大清的皇帝。”
这字字见血的话插入人心,比一根钢针插入人的心口还痛。
雍正佯装镇定,面上从容自若,“因为在额娘心中,您从未把儿臣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从未体会过儿臣的心酸苦楚,所以您才事事偏向十四弟,什么都未他做考虑,而不考虑儿臣的感受。”
他说完里面许久没了声音,众人本以为皇上就这样被德妃冷下了,隔了好一会,再次传出那冰冷冷的话语,“你已经抢夺了胤祯的所有,你已经拿走了属于他的东西,你还想要什么?”
雍正默然静立着,听她的冷言冷语嘲讽自己,“既然你想当这皇帝,就要忍受着孤独和寂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英明如你,难道不明白?”说到这,德妃凄然苦笑一声,“你成功称帝得到天下人的祝贺便可以,但是与本宫无关,你没必要向本宫行礼,也没有必要向本宫朝贺。况且,先皇刚刚宾天,本宫心情沉痛,若穿朝服戴凤冠受封皇太后心中实在不安。”
母子二人隔着一道门,说出来的话字字无情,着实令一众礼部官员吃惊,这把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时间停顿了一会,雍正不顾众人的嘲讽目光,沉声道:“不管额娘心中怎么想,儿臣都会尊您为皇太后,择日您迁居宁寿宫。”
“本宫哪里都不去,本宫就是死也是死在这永和宫。你若是敢逼本宫,本宫就给先皇殉葬,从今以后不饮不食。你想逼死本宫只管不择手段好了。”德妃用死来表示自己强烈的不满与抵制,十四没当上皇帝,她也不想活了,“你势力最强,在皇位争夺中占据上风,十四阿哥一辈子都要这样被你压着,本宫宁死也不要看到这样。”
雍正眸光微凝,旋即又释然了,他极力克制住情绪,缓声道:“既然额娘如此坚决,儿臣不会逼您。”
众人从他面上虽看不出他是否动怒,但却能够感觉到他的悲寂。
他本就是在万人之上,只是,无人知晓他心中的一切。
高处不胜寒,所以,他永远只是这副冷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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