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脚步离去的声音,德妃脸上怒气隐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从四阿哥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已然宣告了一切都结束了。
十四阿哥若是想夺皇位,只有叛变这条血腥之路可走,用起兵造反的方式来对抗他终究是一条不归路。
那不仅会陷整个国家与危难之中,自己也是行悖逆之事,在天下人眼中同样被视为反贼,这反而给四阿哥除掉他们的理由和借口。
难道他们母子只能接受眼前的局面,听从四阿哥的旨意吗?
她把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决定要与四阿哥对抗到底。
她不会迁宫,坚决不受礼、不接皇太后尊号,不会要一切尊荣,只要是他给的,她统统都不会要。
在这之后,宫中流言蜚语并未停息,就连曾经对雍正毕恭毕敬的宫人们都在暗地里对他无情嘲讽。
一时间,新皇篡改大行皇帝遗诏的流言风传,谣言层出不穷。
新皇皇位来历不明,有人便想着利用舆论的力量掀起一场另立新君的阴谋。
十四爷深得民心,那些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对他依旧抱着一丝幻想,时刻准备助他重夺天下。
朝中局势动荡不安,雍正却以一种挑衅的姿态向这座皇城宣告着,他要将那些叛他,辱他之人斩尽杀绝,他要洗刷屈辱,他们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那些人要将他往绝路上推,要亲手毁掉他的江山社稷,他不会随他们之意。
登基第三日,雍正便对曾经的废太子一党大肆清洗,其手段之雷霆令人胆寒。
可他偏偏对废太子本人未伤分毫,另封他的长子弘晳为多罗理郡王爵位,坊间流言纷纷,都摸不透新皇何意。
而当年与废太子亲近的诚亲王也未逃过他的手心,以“与太子素亲睦”为由,被发配到遵化为先皇守景陵,世子弘晟被剥夺了世子之位。
因对兄弟的手下不留情,故而在背后发起了一场场骂战,攻讦、谩骂、泼脏水,风波甚至波及到了朝堂。
当前如此险恶的情势下,雍正仍在最短时间内掌控了朝政。
尽管所有人都说他是谋逆之子,篡位而得来的皇位,但无人在意他的篡位只是传言。
……
雪夜,屋里堆满银碳的一个铜盆烧得火旺,与桌上那一盏红灯笼互相辉映,照得人心里头暖和一片。
从白天到夜幕降临,八爷都在书房中练字,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心静气。
雍正赐封他为廉亲王、十三为怡亲王,任命他们二人辅政。武英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马齐,理藩院尚书隆科多为总理事务,一起与天子共商军政要务。
这就是想先笼络住他,并不见得真的会重用他。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天下共主的位置,会有解决自己后顾之忧的那天,之所以没有马上对他动手,是因为他自己根基还未稳定,待他站稳脚跟那便是他的末日了。
他对三哥的无情,朝堂上那些大臣对他颇有怨言,只不过忌惮他的皇帝的威严不敢言明。
但时间一久,总会给宗室王爷一点机会横生枝节,若失去了民心,只剩下退位让贤一条路可以走。
而他还是那个闲名远播的八贤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皇权之争未必这么快就结束了。
想到未来那帝王之梦,他在宣纸上重重落下最后一笔,看着自己花费一天时间所写的字,他沉沉一笑,眸底划过一丝诡计。
在他得意之时,九爷带着几个与之交好的同僚前来,这些人都为他加官晋爵而高兴,今夜专成上门拜贺。
八福晋却在一边不冷不热说道:“不过是总理王大臣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还值得你们跑来祝贺,说不定哪天脑袋就搬家了,到那时,连着你们也会有灭顶之灾。”她在人前完完全全彰显出自己的霸气,还是当年那个专横霸道,张狂跋扈的八福晋。
而她说出来的话又如一盆冷水把人从头顶浇到了脚,令道喜的人面色一阵煞白,一时间满屋子的人相对无言,几个来巴结奉承的大臣尴尬一瞬便纷纷告辞离开。
八福晋面含骄矜之色,挑眉看着八爷,“皇上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封你一个亲王爵位委以重任,以示优宠,看着是受隆宠人人羡慕,其实只是空有虚名,你可别被他假意恩宠给迷失了心智。”
她的笑意中有太多八爷不明白的意味,他平淡的说了一句:“这些话不需要你急着说出来。”
八福晋不屑的撇了撇嘴,又冷声道:“那三哥一心想着编书,对他哪里有威胁,可他竟想到与二哥亲睦为由对他出手,他这就是想把你们兄弟除之而后快。”
九爷眼底划过一抹阴暗的流光,“成则王侯败则贼,只不过我们与他亦是兄弟亦为贼罢了。”
“三哥已被幽禁,雍正掌握大权,他向来心胸狭隘,必定会报复我等。”八爷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凤眸勾起一丝冷笑,“可是我们同样是他急需要拉拢并且完全置于他掌控之下的重点防范对象,他想动我们也没这么简单。”
九爷抬眸看他,见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他恨声道:“那些朝臣想帮我们,也不会明面上相助,眼下他已经登基,在百姓眼中他就是君主,我们一有动静就是谋反。”
“那又怎么样?”八爷一双眼睛森亮逼人,“他皇位来的不明不白,连德妃娘娘都那么恨他,他就是以身殉死,德妃娘娘都不会原谅他夺了十四弟的皇位,你说我们离那一天还会远吗?”
德妃拒绝迁宫,不要皇太后的封号,连她都不承认自己儿子的地位,雍正得到了皇位却是众叛亲离,他的心中就能好受?
他每日去永和宫例行请安都被拒之门外,登基不久额娘便与他断绝情亲,不再相见,他坐在龙椅上不忧心如焚?
九爷眸光恢复了平静,“四哥培植了足够的朝中势力,与他善于玩阴谋密不可分,他手中还有哪些暗棋,我们还没有完全摸清楚,你不可轻视他,他的手段着实可怕,有时候,我们甚至会被他的举动蒙蔽小觑了他的权术。”
“不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八爷声音冰冷而郑重,“他为了安抚我给我一个亲王,我难道会被他给收买?这天下君主我和他只能二选其一,他容不下我,我亦是容不下他。想想三哥,在想想我们日后,即使他背负残兄弑弟的骂名,也不会留着我们。”
一听这话,九爷脸色瞬间聚变,雍正是一个锱铢必报之人,他的手段从来都是出其不意。
为了稳固不平静的朝局,他在清除异党时毫不留手,内倚九门提督隆科多,外借川陕总督年羹尧的兵力,另有十三控制丰台大营协助他稳固地位,排除异己。
而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一般,他们输得不露一点痕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要杀我们,还不是一句话就能要了我们的脑袋。”他嘴角掠过一丝阴狠笑意,心中愤恨不已,“他机关算尽,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现在的太平盛世并不意味着永久的歌舞升平,早早晚晚他们有被雍正秋后算账的那一天。
他想活着就得豁出性命赌上一把,堵自己能够借助别人的力量能够翻盘。
“我们什么都可以丢,但绝不能丢了命,他现在不急着处理我们,并非是不知道我们有停止跟他抢权,而是他做任何事都是不漏声色。”八爷此时一脸阴寒之气,眼里有一抹冲破苍穹的劲力,“雍正为了自己政权,不得不违心地提拔重用我,以为这样,众兄弟会对他的戒备心较少,这也方便了他暗中使手腕。二哥已失去了所有筹码,一只死老虎不足为虑,他不还是提防着他?那我们为何不能收集他谋逆的罪证,待掌握了他谋害先皇的证据,有谁会跟奉一个毒杀亲父之人为天子,那时,江山换代又有何难?”他想奋力一搏挽回祖宗大业,只有自己登上那九五至尊,治国宏图得以大展,雄才大略得以实施。
九爷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小觑了八爷的隐忍和野心,但他们就是得忍,否则还没有赢便输了大半个身家,“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动摇民心等于失了天下。”
“我们手里有弘时,他是我们的翻身王牌。”说这话时,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隐藏在八爷眼中,“弘时年幼就不喜欢他的阿玛,倒是与我们走的近,借他之手打击雍正的势力,未尝不可。”
“雍正虽说是精明人,也想不到会被自己儿子背叛。九爷脸上的笑意味尤深,他清亮乌黑的眸子中已经满是坚定与憧憬,“虎毒不食子,他还能杀了弘时不成?”
“只是现在的朝廷,风雨欲来……”八福晋沉声说道,语气突然有些担忧,“皇权滔天,人性凶残,比起荣耀当然是人活着最重要。”
八爷听了却笑了笑说道:“福晋怎么说起了这话?”
“帝王独尊,皇权至上,天下万民必须服从皇帝一个人的命令。”八福晋悠悠开口道,一副很是忧虑着,“妾身不是怕死,而是怕你会失败。”
这几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不禁浮现在八爷眼前,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更是浓烈。
无论遭遇怎样的劫难,他都会顽强如风中劲草,不折不屈,“一个人没了人性,便会做出更多灭绝人性之事,有誰想看到一个暴君统治天下。”
八福晋的心很乱,一向沉稳冷酷的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调节这样的思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头竟然会带着一丝不安。
“八哥。”九爷望着他皱眉说道,“未免夜长梦多应今早行事,否则后患无穷。”
“不急。”八爷摆手,“总得待年冬过后,明年我会揍请雍正立弘时为皇太子,现在就让他拿那些两朝元老练练手,我倒要看看那些忠于先皇的人还能容忍他什么时候?”他眼神森冷,一字一顿,“只要不让对方看清我们都棋局,照样可以逆风翻盘。”
闻言,九爷唇畔才噙着一抹讥刺,“雍正刚登基,根基尚浅,且由于此前长年征战,国力虽不是衰弱但导致国库空虚,光是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都有的他忙的了,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分身之术管我们。”
他们步步为营、精于算计,积极主动地与朝中各位大臣交往,想着为自己挣的一片之地。
然多年后,他们才明白,若不是一味地执意不放,对权利有着强烈的执着,他们的结局或许会转悲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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