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8章

夜色沉了下来,一层层的城市灯管变换,像没有固定形状的万花筒,浮华琉璃对立杂色,都混在一起。

二人原路返回,一前一后走着,相对匀速,距离和谐。

忽然前方的玄司尘转身,辛兆池敏感觉得他要兴师问罪,下意识道:“我没什么要问你的。”

玄司尘头一次没有取笑他,平静道:“朕没想和你说这个。”

辛兆池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暗暗懊恼自己总是藏不住事。

像是做贼心虚,等待审判般,胸腔中加速共振的律动,从出老城后一直没有平静的迹象,它一直提醒辛兆池,他自己有多么在意这件事。

玄司尘在他走神的这段时间,一直看着他。

“朕一开始不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浮躁迟钝自以为是,哪里都不和朕的心意。”

说不合心意时,玄司尘没有分给华丽世界一个眼神,只将辛兆池那笨拙的剪影,框在淡瞳中。

“但它确实有一种魔力,让朕好奇,不知觉走近,然后给朕惊吓。”他轻轻一笑。

“但也不全是坏事,如果不想让错过和遗憾占据大部分生命,最好还是试着接受它。”他像是自我安慰。

辛兆池琢磨着“错过”二字,感觉胸腔中吵闹的共鸣声是停不下来。

他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看着自己的脚尖:“那以前的印象会改变吗?”

说完又担心太直白,快速加了一句:“我说你对新世界。”

玄司尘似笑非笑,转身道:“说不准,印象这个东西本来就会变,更何况不是第一次变了。”

辛兆池不语,在玄司尘看不到的地方,肆意描摹这个风华绝代的背影。

“辛随,你为什么留下来?”夹着风,前面那人没回头。

辛兆池心中一提,他想起了那本谈话记录。知道原因的人除了范长安就是记录员,他不介意时空所所有人知道,可他不想和玄司尘提起。

还好玄司尘好像并不在乎他的答案,只是长叹一口气,尾音是长长的爱怜。

“朕可完全是因为你啊。”

辛兆池愣住,一时千万个想要诉说的**堵在心口,好像有什么已经改变。

他不懂,为什么人还是那个人,换了现在,对他来说就完全不一样。

以前像风,吹得他这个稻草撕碎摇摆。现在有了形,可以触碰,可以肖想,虽然给人的感觉是冷的,但他近在身边一举一动都有回应,哪怕是推开的动作,也给辛兆池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他只属于他。

辛兆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是有想过囚禁暴君,但那是要他承担自己为恶四方的后果。怎么会是这种……

暴君无法无天,不会属于任何人。

两人回到公寓,辛兆池开锁拉门,玄司尘一马当先迈入,理所应当把辛兆池当迎门小童。

辛兆池从不在乎这些小事,只是黑瞳盯着多看了两眼。

玄司尘没等来辛兆池为他开灯,只好御驾亲“开”。

没想到刚打开就被另一只更宽厚的手按住。公寓的灯闪了一闪,重新归于黑暗,楼道的黄色灯光从辛兆池背后打出,给他优越的轮廓镶了金边。

黑瞳安安静静,亮得像黑曜石,不经意压下来,好像肉食者锁定了猎物。

玄司尘没由来有些警惕:“你想做什么?”

该死,为什么矮他半个头?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还肩负着日常开销的重担。”辛兆池似乎心情不错。

这让玄司尘更懊恼了,自己是哪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吗?

“所以呢?你想把朕赶出去?”玄司尘做最坏打算。

辛兆池诧异地抬了抬眉,像是不知道玄司尘何出此言。

“我想省些电费。”

玄司尘有些无语,他转身看了看漆黑的公寓,然后看着辛兆池,脸色冷漠,就差把“你别太荒谬”写在脸上。

他虽然不知道公寓的电费怎么算,但也知道开个灯根本费不了什么电。

他把手从辛兆池手心抽出,抱臂含笑,尖利利道:“你打什么主意?”

辛兆池不动声色看了眼按在开关上空空如也的手心,好像不怎么满意。

他桀骜地收回手,径自走向客厅打开了落地灯,慢条斯理地脱去外套。

“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虽然是点到为止地提醒,但辛兆池可没底玄司尘会认账,背信弃义都快算上他与人打交道的传统了。

没想到,这次玄司尘没有装傻充愣,他转而勾起一个暧昧的笑,随着走进客厅。两眼淡色带着穿透般的“原来如此”。

忽然,他贴近辛兆池,两手从两侧圈住他的脖颈,像是索要一个拥抱。

辛兆池浑身一僵,两个胳膊还套在外套里,下意识就想扶住对方的腰,一瞬间想到玄司尘这个姿势恐怕并不舒服。

但很快他就反映过来,对方可是玄司尘,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面色诡异地退了半步,玄司尘却已经收回了手,甚至轻笑在他耳边:“没忘。”

淡淡的松墨香被吝啬收回,对方抚平他的衬衫领,经过玄司尘整理的领子一丝不苟。

但辛兆池是要换衣服不是要出席重要活动,再蠢他也看出来对方是拿他寻开心。

好不容易捡拾的冷静好似再次破防。

“我们开始吧?”玄司尘在他身边坐下。辛兆池提出的交换要求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简单透顶了,他就是想让玄司尘给他念书写字。

若是寻常,念书写字就能白嫖别人请客,绝对等于不要钱的买卖。

但玄司尘这个帝君怎么说还是有点架子的,当了那么多年上位者,从来都是被人为他代笔,这样有损帝仪的要求,他本来是不该答应的。

但……

这反贼提到这事的时候,神情是那么虔诚,对方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得低贱。鬼使神差他就觉得,为别人当书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落地灯落了一具长桌,散乱着几本装订书,是辛兆池看完随手放的。

玄司尘拿起其中一本,罢了,随便读读交差,这乱臣贼子又不是什么精细人。没想到又被辛兆池按下:“我不听这个,我要听你看的。”

玄司尘终于露出一丝不耐:“小子,知道朕看什么书吗?”

没想到辛兆池没有犹豫:“《信辞》《厄经》《万国赋》?”

玄司尘一愣,千端万绪一念闪过,如雾里探花,阴晴不定:“错了,朕最近在看《晋书》。”

辛兆池意外:“没听你说过。”

只一盏落地灯,玄司尘的面色晦暗不清:“朕从来不喜欢告诉人朕看什么书。”

“那我就听《晋书》。”辛兆池坚持道。

玄司尘没再拗他,真的点开他的电子书库,将《晋书》投在书桌上。

抿了口温水,娓娓道来那陌生时空的陌生故事。

辛兆池从抽屉翻出自己拆了一半的电子元件,边听书,边照着说明书重新拼接,遇到拼不会的,他就放下手里的元件盯着玄司尘发呆。

那刻薄寡恩的漂亮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不含厉风的和煦声线,专注而沉稳的暴君和不厌其烦的书堂夫子也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辛兆池突然开口。

玄司尘将视线从电子书上移开:“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是知音?”辛兆池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手头的活,盯着电子书的想入翩翩。

玄司尘看着这一篇的两个主角,两人分别是两个国家的将军,但他们从不尔虞我诈。并长期在两国边境以礼相待,甚至在得知对方生病后,送去药物,而另一方也不疑有他地照吃不误。

玄司尘盯着那句“祜岂鸩人者”陷入沉思。

最终他真的为辛兆池答疑解惑:“他们虽然立场不同,但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谁知,辛兆池顺着话头便道:“像我们一样?”

玄司尘怔住,像吗?虽然立场不同,但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这就是知音。

他忽然有了一瞬慌张,咬死否认:“不像。”

辛兆池面色不悦:“为什么不像?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

玄司尘突然炸起锋芒:“辛随,你有多了解朕?”

辛兆池气场不弱:“你的什么我都知道。”

玄司尘认定:“你什么都不知道。”

辛兆池浓眉微微锁在一起,像是被冤枉般急迫,他想将一切全盘托出:“我知道,我抄过你的所有文稿。”

“你在想什么,你的文稿里都有。”

“……”玄司尘无话可说。

公寓内静若寒蝉,远处快速干道上传来几声穿透力极强的汽笛声。

他曾有很多文稿,都是不成熟时随性写下,悲春伤秋有,愤世嫉俗也有,他不相信有人将那些无痛呻吟的废稿抄写过。

再说抄那些做什么?打发时间吗?他不认为自己的文稿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那些东西最后在玄家烧干净了,留不下也好。”他像是自言自语。

他呼出一口郁结之气,揉了揉眉心,疲惫感突然袭来。

收了电子书的投屏:“今天就到这里吧,朕困了。”

站起身时,却又顿住了,落地灯在他颀长的身段上打出明暗交界。

以上晦暗不清:“为什么觉得朕恨你?”

辛兆池呼吸一滞,终究还是等来了这个问题。

“你会怎么想,我都知道。”

玄司尘像是笑了,听不出褒贬之意:“那辛将军你也有百漏一疏的时候。”

辛兆池听着那稳健的步履一下一下远离,他不回头:“玄光潋,换一个环境,我不会杀你。”或许我更想走近你。

走进你那被焚的万字章文。

那个方向等了很久,一道轻飘飘的声音送来:“事终与愿违。”

然后一声关门声,夜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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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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