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所再就业第一小组，组长范长安，针对入职规划，做以下报告。”
“从上一阶段的预入职选拔，可以看出我组存在各方面薄弱点，比较突出的就是实事求是问题。”
“客观问题客观分析，我组在面对HR面试考验时，表现出的蔑视困难，大步向前的勇气可圈可点，但在没有预先做出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使我组错失了占领面试高地的大好时机，这个组内要做充分检讨。”
“但组长范长安的英明领导，将彻底修正这个倾向错误，在做了充分的情况分析后，我们得出了就业问题的最优解……”
“录完了吗？朕手酸了。”
玄司尘忍不住打断道。
范长安听罢立刻收了势，换了副谄媚的嘴脸，凑到玄司尘身边查看。
“好好，这遍不错，这视频发我，我回去把背景一扣……”
还是昨晚的老城区，三人有序落座，街区挤嚷的声音是这里独特的符号。
范长安将两个牛皮纸袋分别递给二人：“陛下您的分配档案。”
玄司尘拿着档案看了半晌，挑眉确认：“哄小姑娘？”
他手里的是一份主播职业规划表，划分方向为情感方面，工作有直播接听网友连线，提供情感建议，在各大平台发布情感视频，积累粉丝基础等等。
不过大多数，玄司尘看得一知半解。
因为数据分析受众群体多为女性，玄司尘便总结了这个。
范长安一个恭维顶上去：“对，陛下您说话我们都爱听，安抚受伤的心灵那不就是手到擒来。”
玄司尘温温含笑，抿了口茶：“朕还以为你会送朕去做个文件处理的文职。”
范长安打着哈哈，心中抹了把不存在的汗，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但被别的组截胡了。
说来，以玄司尘的履历来看，工作能力评值绝对不逊于这张脸，走工商管理这条路绝对大放异彩。
但同时，出色的外在条件也是非常稀缺的资源。职位分配小组一看，你玄司尘选择那么多，不如就将这文职让给别人，范长安便眼睁睁看着一个有CEO潜力的岗位被分给了别人。
但还好玄司尘并不在意是审批公式化文件还是网友投稿。
范长安落下心中大石头，转向辛兆池：“小辛你呢？”
辛兆池听到范长安的称谓，脸色一沉，着重强调：“我不小。”
这孩子好像自从昨天晚上受到二人的阴阳怪气后，一直怀恨在心。
玄司尘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反贼什么工作，想悄悄瞄一眼，却被辛兆池一把按下。玄司尘怒视，这你也不给朕看？
辛兆池将档案反扣，端起早茶，靠在椅背上，想一匹孤狼。闷闷道：“我可以。”
范长安点点头，无比满意，没想到出奇顺利。
“那陛下，将军，现在咱们终于解决了一个头部问题，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踏上征途了。”
范长安憨足一笑，开了瓶啤酒，将沾了浮沫的开酒器在桌子上磕了磕。
仰头干了一口，再低头笑意安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纷繁复杂，可能要面对无数种干扰，但不论什么环境，都难不倒自己活得清醒的这种人。”
他糙着嗓子，像挑拣砂粒的工匠。将通透杂糅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陛下，将军，我看出来，你们是这类人，我无比期待你们的未来。”
玄司尘不知想到了什么，淡眸变得浓稠：“以前清晰，今后可不一定。人是会变的。”
范长安坚持：“可万变不离其宗。”
玄司尘静静倾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关于考核系统，我还有几点强调。”范长安又正色起来。
“总的就是，我希望咱们暂时忘了什么陛下将军，忘了恩恩怨怨，你是玄司尘，你是辛兆池，你们是天下最合适的合作伙伴。”他两只手拉着两人，将二人手心贴着手背。
他老套而粗糙的话术，带着魔力蛊惑。
“专心走完这一个月，拿到居留证，收工告成。”
他看着二人，等待答复。确切说等待玄司尘的答复。
让博弈常胜家不计前嫌，范长安直觉不会那么容易。
谁料玄司尘格外爽快：“行啊。”
一个月不找反贼麻烦而已，只要能早点踹掉辛随什么都行。
辛兆池听到玄司尘的回复，也沉沉地嗯了一声。
范长安彻底无虞：“好，陛下大气！我祝各位，面试旗开得胜！”
他干下一瓶啤酒，将拆分的档案囫囵装回。
后来范长安回想起，这个过于得意忘形的下午，没有检查二人的档案是否准确回到应待的档案袋里，成了他干的最后悔的一件蠢事。
不多时，新公司已经拿到了无人机送件的档案。
人事主管对其赞不绝口：“新来的这个主播很有前景啊？”
“这……一米九……这不合适吧？”
主管不赞同：“在工作中要减少这种狭隘的偏见，你是混互联网的，要常怀敬畏之心。”
审批职员：“可这擅长各家武术是怎么回事？”
“了解气功，懂道家养生，吐纳呼吸法减压平心，非常有助于在情感上需要求助的网友。”
“那这个无感情经验呢？主管，没有经历感情伤害怎么和受众共情？”
主管弹了弹档案，信手拈来：“这是纯洁朴实的好品质，一看就是理想主义者，对情感有极高的忠诚，同时没有不良作风，公关炒作也很方便。”
小职员终于开了窍，只要领导喜欢，变着花夸就是了：“主管我懂了，这个参加过大型政治活动，可以看出此人有高度的政治敏感度，以及热点观察能力，是不可多得的网络型人才！”
主管喜笑颜开：“诶！孺子可教！”
他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没有一条和咱们情感主播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招保镖呢。”
主管并不在意，摆摆手：“下午不是有面试吗，让他随便说个沾边的就行。”
一个电话响了，他赶忙接听骨传导：“喂，王总，照您的意思安排好了，新主播这颜值绝对炸天。”
“对对对，您说的是，这上一个就是差点姿色……对，差的不是一点，这回肯定没问题……绝对跑不了……”
小职员抽出新人档案，一张宛如米开朗琪罗毕设的大头照映入眼帘。
“……”
原来是因为脸啊……
第一场面试很快到来，辛兆池的报道，让引导的小职员感受到仰望的压力。
身份比对正确，他匆匆将人带到，快速退去，心道还好是做网络主播，不看什么身高。
许是因为时空所打过招呼的原因，这场面试十分随意，甚至粉红色的壁纸上挂满了云朵装饰物，中央一个大型沙盘内支着乐高积木，像是什么休息室。
HR也很温声细语：“您的简历我们主管非常满意，但是缺失一点情感方面的经历。”
辛兆池黑瞳闪动，疑云笼罩，做这个还需要情感经历？
“我们简单谈一谈，您放松就好。请问您是否和别人有过一段很深的羁绊，可以和我们讲讲看吗？”
辛兆池没想到当头就是这样一个问题，他不善于回答这种细腻的问题，也从没做过这方面的功课。
他很想说没有，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人际关系极其简单的人，好人就结交，坏人就远离，羁绊是一种不上不下不分不离的状态，并不在他的经营范围。
但他这次不想坐以待毙，他不想让范长安失望。
面试官很有耐心，看出辛兆池的难堪，都很有礼貌地等待。
在漫长的沉默中，辛兆池竭力想要找出一段积极健康的人际关系，却总是被一个让他五味杂陈的人影跳出打断。
最终他放弃挣扎，抬起双眸，像黑墨色海面。
“我有一个年少很崇拜的人，后来我们终于相遇，却永远错过了走进彼此的最后机会。”
面试官的眼神一亮，他察觉到忧郁的波动开始在辛兆池身上显现。
这正是他们一直寻找的潜力。
“我以为纯粹可以保持一辈子，但短短三年就可以面目全非。”
“后来呢？”他们按捺急切追问。
辛兆池抬眸：“后来我和他又走到了一起，不过换了一个没有隔阂的环境，还是老样子罢了。”
被自己拙劣的故事冷到，他自嘲般嗤笑一声。这算他能想出来最刻骨铭心的回忆，可他不觉得这是面试官想听的羁绊。
羁绊应该都是酸甜的双向奔赴，而不是动荡的末世厮杀。
不过面试官却不那么想。他们好像有着丰富的联想与共情。
“很别致的故事啊，寥寥几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一段苦涩的暗恋往事。”一个HR惊喜道。
“而且辛先生和那位……的结局也很耐人寻味。拼命往上爬就是为了和你相遇，相遇后发现彼此都变了，没想到还能走到最后。”
“这可能就是忠诚吧？”
忠诚？辛兆池一愣，这么正气的词语好像从来不适配二人。
一个面试官接话赞赏：“明明两个人有摩擦，但还是勇敢地走到一起，这不正说明对方值得，就算变了，也有人格中的正直不会变，待辛先生的真诚不会变，对感情的忠诚不会变，这恐怕就是能重新走在一起的秘诀吧？”
辛兆池忽然后悔了。
在别人眼里，他二人的关系是那么美好，不含杂质，净透如琉璃，但他知道根本不是。他们是煤渣和杂玉烧熔了混在一起，是火山口铅灰色的熔岩壳，挑开了是永不熄灭的火焰。
辛兆池比任何时候都害怕谎言，那种圣光下接受审判的羞愧，划破头皮剖白真相的痛苦，和以为销声匿迹的旧账，在这一时刻一同翻了上来。
正直，真诚，忠诚，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别人的羡慕让他们病态的扭曲更加突出。
曾被深埋的警告，突然像弹幕失控，一条条跳出播报。
“玄光潋这个人和我们不一样！你以为他会记得和你在邑城的一切？不是后来都证实了那根本不是偶遇，他就是成心在那里等你上套。”
“你不会忘了邑城后不久，玄光潋就下了全国追杀令，他要你死！”
“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干了，他表现出对谁感兴趣，那不是你招他喜欢，那是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玄光潋这个人没有情，你早该知道，不是冷血他不会坐到那个位置。”
“杀他不能手软。我们的人成为他手下亡魂够久了。”
久久，他以为结束了。
又一鼓槌捅烂心脏瓣膜。
“别等他出尔反尔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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