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宴躺在床的左侧,许岁岁背对着他窝在何秋韵怀里,眼下的情景怎么看怎么奇怪。
何秋韵见对方浑身僵硬,仿佛他身下躺的不是床而是断头台。
他笑了声道:“迟总怎么这么紧张?”
迟宴没说话,斜着眼朝他看来。何秋韵弯了弯眼睛道:“不逗你了,你应该不晕车吧?”
迟宴回答他:“不晕,怎么?”
何秋韵敛起笑说:“毕竟是第一次,我怕你吐。”
他这话刚说完,迟宴眼见着头顶的天花板呈顺时针旋转,房间里那抹黄光变成一个虚晃的小点,扑扇扑扇地在他眼前跳动。他感觉整个人被倒掉起来,全身血液直涌而上。
他松了松衬衣领带,但很显然让人不适的感觉并不来自于此。他虽然睁着眼,但眼前一片漆黑。风铃的声音重重叠叠,身体像被罩在一口大钟里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束白光之下,而那只手掌的主人正是何秋韵。
何秋韵见迟宴面色铁青,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第一次入梦的感觉可不好受。
迟宴克制住胃里翻腾的感觉,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惊异的神色。
他说了句什么,可何秋韵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张了张嘴。
迟宴很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他皱起眉,又把刚刚的话放慢说了一遍。
何秋韵努力辨识他的唇形,看懂了他的话:我需要做什么?
何秋韵指了指脚下的光圈,摊摊手,意思是我们只能等这东西行动。他刚做完这个动作没几秒,光圈抖动了一下开始前进,何秋韵先一步迈开腿,指了指自己身后示意迟宴跟上。
两人就这样一路跟着光圈来道那扇门前。那扇小门和何秋韵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很快,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爸爸说了,回答对了问题才可以进去。”很好,和之前那话术一模一样。
何秋韵抱着臂,准备看看这位爸爸到底问了什么问题。
“现在可以开始回答问题了!”门里那声音听起来欢快极了。
何秋韵退后一步,对迟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而迟宴听见这问题也一头雾水,他很快反应过来何秋韵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来。
他蹲下身看了那木门一眼,这门很眼熟,他见过,确实是许岁岁爸爸给他做的。
但是他很苦恼,在不能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怎么做才能让何秋韵明白,自己不是许岁岁的这个爸爸?
迟宴就这样蹲了半分钟没动,他感觉身后那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背上。他抚了抚眉,思路和何秋韵第一次来时一样,觉得这扇门上画的东西一定是关键线索。
他辨认出了藏在线条里的三个小人,摸了摸下巴后喊出了一个名字。
大门没有反应。
不对?迟宴又说了另一个名字。
但木门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何秋韵倚靠在门边,垂着眼看向迟宴。
所以爸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问题?
虽然何秋韵听不见迟宴刚刚说了什么,但他看得很清楚,对方回答了两次。也就是说,目前仅剩下一次机会。迟宴站起身来,张嘴想再说点什么,何秋韵伸出食指贴在他的唇上打断了他。
他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又比了个数字三,示意对方一共只有三次机会。
迟宴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何秋韵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果然小孩子的梦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思想太跳跃了,根本没有逻辑可言。或许是因为许岁岁和普通小孩不太一样,他在梦里给自己设立了一道心理防线。这扇门就像一个锁,只能拿到正确的钥匙才能进入梦境内部。
何秋韵以往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他正思考着,只见迟宴把手放在门把锁上,下一秒,对方的手腕往左转了一下。
不会吧,何秋韵心想,不可能就这样打开的。
迟宴推了推门,果然,并没有打开。
何秋韵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
这口气刚叹完,迟宴带着门把手又往右转了转。何秋韵刚想拍拍他的手让他别白费力气,可眼前的一幕让他一顿。
只见迟宴轻轻推了推门,毫不费力,门开了……
**
何秋韵还没来得及惊讶,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一阵强风从门外刮来,吹得两人衣服头发纷飞。
他们就像被挤在真空袋里的两条咸鱼,此时突然获得了自由。
巨大的冲力让何秋韵差点站不住脚,他一手扒着门框,一手紧紧扯住迟宴的衣角不让对方被吹走。
他冲对方道:“迟宴,找东西抓住!”
说罢他在强光中半睁开眼,外面是一片蓝天,甚至能看清飘在空中的云雾。
何秋韵苦笑一声:“迟总,你儿子的梦想是不是做飞行员”
“现在该干什么?”他耳边传来迟宴的喊声,那人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但声音被风吹得到处都是,飘到自己耳朵里时显得忽远忽近。
何秋韵冲他大喊:“我喊到3的时候,我们就跳!”
迟宴听见他的话瞳孔微缩,他看得很清楚,他们此时处在高空之中,压根看不到陆地。
“你确定?”迟宴问。
“我确定!”何秋韵回答得很笃定。
从迟宴的角度看去,何秋韵整个人被阳光描出一层金边,他嘴角噙着笑,披肩的长发随风舞动,白色T恤勾勒出他紧致的身材。
迟宴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相反的,青年此时有一种张扬的美。
“1!”
“2!”
“3!”
“跳!”
何秋韵的声音在门内回荡,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拉着迟宴纵身一跃。
他们穿破层层白云向下坠去,有几只长着翅膀的鱼从他们身边飞过。
迟宴向那些奇怪的鱼投去目光,他感觉身体在迅速下降,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失重感。仿佛自己站在原地,快速移动的是身后的一块背景板。
他转头看向何秋韵,却发现对方紧紧皱着眉,面如菜色,并没有自己这样轻松。
“你没事吧?”迟宴张嘴问了一句,结果喝了一大口冷风。
何秋韵压根没力气回答。他有事,事大了,他现在难受极了。
他在现实生活中连过山车都没坐过,更别说跳伞。
他的心并没有砰砰直跳,而是跳两下停两下,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往左,毫无规律可言。
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正当他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右侧传来一道喇叭声,他侧身一看看,是一辆巴士。
那巴士胖滚滚的,全身呈黄色,车身上贴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幼儿园。
何秋韵:……
迟宴:……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何秋韵心里这样想着,从另一只手里放出一股蚕丝向那巴士飞去。
就当蚕丝很快就要缠上车身时,车子往左来了个漂移,那个熟悉的童声在天空中响起:
两位小朋友迟到了,作为惩罚,请乘坐后面的交通工具。
何秋韵一看,一辆小黄鸭摇摇车正向两人飞来。
何秋韵对上迟宴的视线,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同样的迟疑和惊异:我们真的要坐这个?
**
何秋韵脸很臭,他很不爽,第一次产生了这个徒弟不要也罢的想法。
他此时蜷着腿坐在摇摇椅里,背部靠着的正是迟宴。
迟宴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去,他个子比何秋韵还高出一点,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直直向下垂落。
更何况,前面的人整个靠在自己怀里,一头毛茸茸的头发时不时扫过他的脖颈,虽然他没什么感觉,但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何秋韵和迟宴靠得极近,两人前胸贴着后背,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想象到自己此时的窘境,没有再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迟宴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别乱动。”
何秋韵一顿,身子更加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但好的是,此时他们并没有继续下降,那种失重的感觉消失了一半,他觉得胃里好受多了。
一只小拇指那么大的鱼飞到何秋韵大腿上,何秋韵伸手将它弹开,他听见迟宴问:“我们要去哪?”
何秋韵耸耸肩:“不知道,那得看你儿子要去哪。”
迟宴又问:“那我们要干什么?”
“修补漏洞。”
迟宴思索了片刻后认真回答说:“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何秋韵笑了:“来不及了迟总,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
“为什么我能进来?别人也可以吗?”迟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朵云从他们头顶飘过,何秋韵低了低头躲过,他直起身后回答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我有两个师兄,他们体质比较特殊,可以跟着我和师父一起入梦。至于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特殊体质,但我能解释你这次能进来的原因。”
迟宴问:“是什么?”
何秋韵说:“那扇门是岁岁给自己上的锁,他信任你,所以告诉了你答案。本来我也只是想试试,不过小孩子比较好骗,他没发现多进来了一个人。”
说到答案,他“唔”了一声又问:“迟总,爸爸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迟宴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何秋韵想转过头看他,迟宴把他的身子掰回去不让他动,何秋韵问:“怎么可能?那你是怎么打开那扇门的?”
迟宴淡声说:“因为不论回答什么,爸爸都会让岁岁通过,没有答案就是答案。”
何秋韵愣住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紧接着迟宴又说:“况且,我很了解岁岁的爸爸,我知道他会这样做。”
何秋韵隐约觉得迟宴的话有些古怪。
他细细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
他不管迟宴禁锢住自己的双手,睁大了眼睛猛地转过身,他头顶直蹭上迟宴的下巴,问:“什么?你不是岁岁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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