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只是许松柏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连房内的何秋韵也慢了半拍呼吸。
许松禾不知从哪摸出把小刀拿在手中把玩,刀锋透亮,在阴暗的走廊里格外耀眼。
许松柏侧过头避开对方拿刀的手,低声警告说:“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
不料许松禾对此置若罔闻,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右手一挥,小刀直插入许松柏身后的墙上。
他舔了舔唇,缓缓说:“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哥啊?那咱们走着瞧吧,哥——”
许松禾说罢转身离开,走廊里的许松柏逐渐化成一道虚影,唯留那把透着亮光的小刀插在墙里。
何秋韵这才感觉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到了自己手里,他站起身抖了抖有些麻木的腿,见一旁的迟宴沉默不语。
“你没事吧?”何秋韵问他。
换做是谁看见自己的好朋友被这样对待都不好受。
“没事。”迟宴低醇的嗓音略带磁性:“刚刚发生的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何秋韵点点头,他把怀里的玩具小熊放回儿童床上,回答说:“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都是现实的投射。”
如果真是这样,那许岁岁当时亲眼目睹了这场争执。难道这就是他害怕对方的原因?
何秋韵试图在脑海里把整件事串联起来,他回想起迟宴和秦泽琰对待许松禾的态度,突然出声问:“迟宴,许岁岁父母的死,是不是和许松禾有关?”
**
迟宴半身站在阴影里,门框投射下来的影子刚好掩映于他脸上,何秋韵看不清他的表情。
迟宴冰冷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是。”
听到这个答案何秋韵握了握拳,难怪迟宴看见他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发生,难怪秦泽琰骂他是畜生…..
“那家店,是以岁岁爸爸的名字命名的吗?”何秋韵说的是那晚遇到许松禾的那家中餐馆——“松柏”。
迟宴应了一声:“嗯,许松柏去世后我和秦泽琰、赵明星一起开的。当然,那家店明面上是秦泽琰的,我在暗中调查这件事,不太方便出面。”
何秋韵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如果许松禾真杀了自己的亲哥哥,那秦泽琰说的没错,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他这样想着,没忍住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迟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道:“秦泽琰会很高兴你认同他的话。”
何秋韵还想等他再说点什么,但迟宴却并未再开口。
他往前走了几步,面无表情地盯着何秋韵的头顶。
他总是露出这种神情,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何秋韵微微侧了下头避开他的视线,问:“干什么?”
迟宴迟疑道:“你头上有根蚕丝好像不太对劲。”
“什么?”何秋韵敛起眉:“怎么不对劲?”
他自己完全没有感觉。
迟宴抬起手碰了碰,那根蚕丝绕着他的手指转了个圈,随后亲昵地蹭了蹭。
迟宴笑了声,说:“像只小狗。”
何秋韵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神色散漫慵懒:“怎么,迟总喜欢小狗?”
他说这话时语气微微上扬,带着点倦意,蚕丝随着他的话在迟宴指尖绕了绕。
迟宴一顿,幽深的目光落到何秋韵脸上,对方卷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一闪一闪的。
迟宴喉结滚动了一下:“我….”
“嘘。”何秋韵没等他回答,出声打断他——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脚底涌了上来。
他的身体“噌”的一下向左拧了拧,弯腰捞起那只小熊抱在怀里。
……
在场两个成年人都感受到了许岁岁对这只玩偶小熊的执念。
“嘶——”小熊鼻子直撞上何秋韵胸膛,好疼。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双脚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在窗边那张书桌前停下。
属于许岁岁的那部分意识又活跃了起来,噩梦还没结束,梦主有意想带他们进入更深一层。
何秋韵单手抱着玩具小熊,另一只手撑上桌沿,两条腿跃跃欲试,看着桌面就想往上爬。但许岁岁到底是个小孩,他操控着成年人的肢体不太协调,身体被一分为二,攀爬的姿势显得笨拙又滑稽。
“小心。”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后腰。
迟宴看不下去他歪歪扭扭的动作,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
何秋韵借着腰间的力往上一蹭,半跪在桌上。身体刚保持平衡,右手拎着小熊转了转,原本怼着自己胸膛的小熊鼻子正正朝外。
……岁岁不会有强迫症吧。
他正想着,迟宴单手撑桌也坐了上来。儿童书桌很小,两人靠得极近,何秋韵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这人凑这么近干嘛——
就在这时,窗外的景色倏然变了,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时间像被人按了快进键,眨眼间从白天到了黑夜,四周一片寂静。
何秋韵微眯起眼,冲楼下一棵树旁扬了扬下巴:“来了。”
那树下站着个穿得一身漆黑的人,他戴了口罩和帽子,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但何秋韵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是谁。
这已经是许松禾第二次出现在梦里,看来他跟许岁岁爸爸的事果然脱不了关系。
那人弯着腰溜到了车库里,许松柏不愧是迟宴朋友,和对方一样,他车库里也大大小小停着好几辆豪车。
许松禾从一辆辆车跟前经过,毫不犹豫走向了最靠里的那辆红色跑车跟前。
他就那样站着看了一会儿,随后做贼般钻进了车底盘下。
何秋韵皱眉,他要干什么?
迟宴在许松禾停在那辆车前那一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三年来他一直寻找的答案此时就摆在眼前。虽然这个画面是他曾在脑海里演算过无数次的,但亲眼见到时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他脸色泛白,眉头拧成一团,眼底的凉意简直能结出冰霜。血液在他胸腔里沸腾,身体是火热的,头脑却一阵冰凉。
忽然,他感觉指尖被人捏住,转头一看,对面青年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何秋韵手指很凉,在他指腹上安抚般捏了捏。
“迟宴,冷静一点,深呼吸。”何秋韵轻声说:“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再等等。”
迟宴胸腔中的烈火顿时灭了大半。
他低头看向两人交触的地方,对方的手已经松开,但冰凉的触感还萦绕在指尖。
这时许松禾已经从车下钻了出来,车底不太透气,他将口罩摘下挂在脖子上,额头上满是灰渍。
很显然,他在车底搞了些不光明的小动作。
何秋韵眸光微沉,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他问:“许松柏是遇到车祸去世的吗?”
迟宴眼睛直直盯着许松禾那边看,开口时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许松柏出事那天开的就是这辆车,刹车线被人剪断了,他们夫妻俩当场死亡,至今仍没找到凶手。”
这是他这几年一直在暗中调查的事,创立“松柏”的目的也是如此。
他们那圈子人最爱在酒桌上吹牛,人一喝多,就管不住嘴。
实际上迟宴和秦泽琰早已锁定了目标。
迟宴冷眼继续说:“许松禾有一次喝多了,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但我们没有直接性证据。”
何秋韵抬眼看向迟宴,男人沉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月光照在他挺立的鼻梁上,反射出一股寒意。
距离许松柏出事已经过去三年,迟宴一直在调查此事?杀害朋友的凶手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乱窜,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
何秋韵这样想着有点佩服起迟宴来,这也太沉得住气了。
“很可惜,梦里的事也不能作为证据。”何秋韵说着紧了紧抱着玩偶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和意识里的许岁岁有关,他此时对许松禾的厌恶到达了顶端:“我们出去后要不要考虑合作?”
迟宴听到他的话呼吸微窒了一秒,随后他垂下眸看着他说:“我们?”
何秋韵点头:“对,我们,我要给小徒弟报仇。”
他说这话时语气严肃,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迟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扭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何秋韵刚想问他在嘀嘀咕咕什么东西,视线里的许松禾却突然没了踪影。原本应该站着个人的车库里此时连半个人影都不剩。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手主人握力很大,抓得他肩膀咔咔响了一声。何秋韵以为是迟宴,把那只手拍开,嘟囔道:“等一下,人不见了。”
他脑袋探出窗外,左右看了两圈。
身后的人又一次抓住他的肩膀,何秋韵“嘶”了一声:“干嘛?”
没人回答,身后却有什么东西在朝他后脑勺哈气。
不妙。
他转头,身后的人压根不是迟宴。
许松禾阴着脸站在他身后,他差点碰上对方的鼻尖,满眼都是许松禾眼眶下那两个黑洞般的黑眼圈。
“小许,没休息好?”何秋韵弯了弯眸冲前面不人不鬼的东西说:“困了就别勉强自己,要不你先睡吧。”
也不知许松禾听懂了没有,他猛然抬起脸,把嘴巴扯得比脸还长。原本属于人类的牙齿长出尖端,透明的唾液上下粘黏。
变故来得突然,何秋韵抓着铁棍一棒子敲在他头上,许松禾发出一声低吼。
“迟宴!”何秋韵仰着脖子大喊。
他等了两秒并未得到回应,迟宴不在房间里。
何秋韵打开房门拔腿就跑。可刚跑到走廊拐角处,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迟宴被一根黑色绳索捆绑在楼梯上,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身上的衬衣扣子已经崩裂。他半跪着,背部紧贴栏杆。这个动作将他流畅的身体线条完全展现了出来,古铜色肌肉暴露在外。迟宴嘴里咬着什么东西,导致他发不出声音。他向后仰起脖子,脖颈上青筋突起,听到何秋韵的动静,斜着眼朝他看来。
何秋韵脚步一顿,上上下下打量了男人一番,随后勾了勾唇。
许松禾,你小子玩得还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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