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的风刮得何秋韵脸颊生疼,他加快步伐,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闪过无数念头。
以前师父还在工作的时候也出过这种问题,委托人那边和人产生了利益纠纷,仇家知道后来找何秋韵他们讨要说法。
可最近半年根本没接过这种麻烦的委托,怎么会被人跟踪?
等等,会不会是许松禾的人。
怎么会这么巧?上午才刚和迟宴一起给李满打了通电话,晚上就被人跟踪。
除了许松禾,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可能。许松禾想做什么,杀人灭口?
何秋韵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他竖起耳朵,身后人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他加快脚步,想尽可能快地去到人多的地方。
蚕丝从他指尖窜出,一点点向前试探。假如这些东西是蛇,此刻肯定正吐着信子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身后的人跟得很紧,似乎压根不害怕被他发现。有几根胆大的蚕丝沿着地面爬上身后那人的脚踝,它们如卷尺般丈量那人的身体。
“回来。”何秋韵命令那些蚕丝。
他蹙起眉,这人比自己健壮不少,若真打起来,他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他绕过几条小路,又穿过几条阴暗的巷子。
他不动声色摸了摸衣兜,手机……
嗯?手机呢?
何秋韵这才猛地回想起来,刚刚把手机拿给韩冬后忘记带走了。
该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差,他走了这么久,连一个活人也没遇到。
塑料袋里的雪糕早已化成液体,贴着裤腿的那块地方湿答答地透着凉气。
他顾不得那么多,四下张望一番,一不留神,脚下忽地踩上一个空易拉罐。
——“咔嚓”。
夜幕被划出一道口子。
何秋韵咬紧牙根,拔腿就跑,身后那人紧随其后。他努力调整好呼吸,但很快,喉管里涌上一股铁锈味。
这样下去不行,何秋韵眸底沉了几分,体力快跟不上了。
就在这时,他余光看见左手边的台阶下站着几个正在抽烟的男人。那几人身后开着扇小门,淡蓝色的光线从半掩着的门内照射而出。
何秋韵隐约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欢呼声。
终于见到人了。
他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从那几层阶梯上一跃而下。
“借过一下!”
门口几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个人影飞速钻了进去。
“啊?”
其中一人满脸疑惑,但下一秒,另一个人影也从他身前一晃而过。
**
何秋韵身体微倾,悄声隐匿在人群之中。
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中更大,墙边靠着几个沙袋,看样子他到了一个类似于拳击馆的地方。
巧的是,今天这里似乎正在进行什么比赛,场馆内站满了观众。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藏身之处。
场馆内有些昏暗,最显眼的光源来自不远处的拳击台上方。
众人的脑袋都齐齐望向那处,为了完美融入其中,何秋韵虽留意着尾随自己的那人,但也只好抬头往那边张望。
拳击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比赛。左边的男人戴着一顶红色头盔,上身赤.裸,臂膀上肌肉紧绷。就算隔这么远,何秋韵也能看见那人身上淌着汗水。
红头盔用戴着拳击手套的手护在身前,他的脚在地面摩擦了一下,随后迅速挥出一记勾拳。
那一拳干脆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划出一个残影。
好厉害!
场下的观众很显然和何秋韵有同样的感受,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但红头盔那一拳还没完全收回,何秋韵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只见红头盔对面那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对手比他更快,忽地一下用左手护住腹部,挡住了他的攻击。
紧接着,这人不给红头盔反应的时间,一个滑步往旁边一闪,下一秒,一道重拳直直打中红头盔腹部。
红头盔被这一拳打得措手不及,但这还没完,对面的男人又展开一串连续击腹。
这男人戴着黑白色的头盔,此时正面正对着何秋韵的方向。
何秋韵敏锐地察觉到,那头盔下的上半张脸被一张黑色面罩完全掩盖,只留下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觉得奇怪,这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遮得这么严实?
就在这时,戴着黑白色头盔的男人步步紧逼,红头盔完全处于劣势。
“不愧是C先生。”何秋韵听见身边的人赞叹说:“哇!这出拳速度,估计我练一辈子也练不出来。”
“啧,感觉没什么悬念了,C先生肯定又会赢吧。”
“红方都不在内线,这么打太危险了!”
“天呐,不得不说,C先生的重拳真的好厉害!”
“嘘,别说话,虽然我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好紧张!”
何秋韵听见身边人的对话,视线落在黑方身上无法移开。
C先生?这是那人的代号?
怪中二的……
台上的裁判在黑红两方身边徘徊,黑方速度太快,裁判探着头打起十二分精神,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紧着双方接触的地方。
偌大的场馆内传来两道清晰的“唰唰”声,所有人都看见黑方使出了两记重刺拳,连续命中对手。
“砰——”红头盔倒地。
“Stop!”台上的裁判员大喊一声,“1、2、3……”
台下的观众也屏住呼吸,一时间只能听见裁判的数秒声。
当裁判数到七时,红头盔不甘示弱,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甩了下头举起双手,示意自己还能继续。
身边不少人轻声叹气,就连何秋韵自己也感到有些遗憾。
拳击台上传来“铛铛铛”几道铃声。
裁判宣布:“第一回合结束!”
何秋韵被这一声唤醒,这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是来看什么比赛的!
或许是第一回合结束了的原因,场馆内有几盏灯忽然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站得好好的众人开始和身边的人聊天交谈。还有些人可能是站得有些累了,竟左右活动起手脚来。
虽然头顶的灯并不十分明亮,但去掉黑暗滤镜的环境变得不再安全。
何秋韵在心中暗骂一声,顿感不妙。
果然,他一扭头便对上一个黑衣人的眼睛。
那人戴着口罩,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神色狠戾。黑色帽檐遮住他大半张脸,但何秋韵与他对视的一刻还是心头一颤。
惨了,被发现了。
他想也没想,推开身边的人往场馆另一侧挤去。
“抱歉抱歉,借过!”
场馆内的人实在是太多,他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气往外跑。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身体被人不断推攘着,很快便有人抗议。
“干什么啊!”
“别挤别挤!”
“哎哟,干嘛呢这是,烦不烦啊!”
“啊!谁踩我,疼死了!”
不知道后面正在尾随自己的那人情况如何,反正何秋韵感觉自己踩到了无数双脚。他对此深感抱歉,只好把头埋得更低,腰也越弯越矮。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好不容易挤到拳击台左侧,此刻已经全身是汗。他趁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打量了场馆一眼,没看错的话,这边有一扇铁门。
何秋韵离开人群,嗖的一下躲到拳击台下方。他回头,看见黑衣人被观众围在中间还没出来,但已经和他离得不远。
没地方去了,现在原路返回从大门离开很显然更加危险。
怎么办?
他咬住下唇,怎么这么巧,刚好今天忘带手机!
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在这一秒,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如果自己遇到危险了,迟宴会不会稍微有些难过?
不对,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拍了下头将杂念倾倒出去,右手紧紧扒着拳击台上的绳子,冰冷的视线落在那扇小门上。
万一那门是关着的怎么办?进不去的话该往哪边跑?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没办法,只好先过去试试。
他下定决心,刚半蹲着想要起身,头顶突然传来一道粗重的喘息声。
谁?
何秋韵仰起头,一个戴着黑白色头盔的男人正站在拳击台上打量自己。
C先生?
男人泛着一层薄薄汗水的肌肉,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淡淡的光,他往那一站,何秋韵便被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那人靠在何秋韵身后的位置,居高临下向他扫来。他虽戴着面罩和头盔,但何秋韵察觉到对方挑了挑眉。
他纳闷,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后方的人群里突然又传来一阵躁动。
“怎么还有人在挤?烦死了!”
“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不消停,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何秋韵和台上的男人同时往那边望去,那黑衣男人已经来到人群边缘,眼看着就要追上自己。
何秋韵拧起眉,顾不得去思考这位拳击手到底是谁,站起身拔腿就准备跑。
没想到的是,身后传来巨大的拉力,他的后衣领被人死死攥住。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戴着头盔的男人竟然弯着腰拽住了他的衣服。
“放开。”何秋韵言简意赅命令道。
这人有什么毛病,他现在可是在逃命!
那男人非但不放手,反而拽得更紧。
“我压根不认识你,快点放开。”何秋韵是真的有些急了。
男人盯着他看了半秒,扭头冲身后的裁判说了一句:“抱歉,这场比赛我弃权。”
何秋韵在听见男人声音的一瞬瞳孔猛然放大,他急促地喘了口气。
——他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可是,怎么会?
抓着他衣领的男人不再废话,松开他后从拳击台上翻身而下。
台下的观众发出惊呼声。
他健壮的身影精准落在何秋韵跟前,滚烫的大手将他一把握住。
何秋韵被男人用力往前一拽,跟着对方狂奔起来。
他回过神,心中的惊讶迟迟消散不去。
男人低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傻愣着干什么,跑啊。”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C先生居然是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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