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黑夜唯一的访客，深巷里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一阵晚风吹来，何秋韵垂在肩上的头发微微向后飘动。他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迟宴喉结滚了滚，他突然发现何秋韵脖子侧边长了颗小痣。
何秋韵歪了下脑袋，伸手将那缕头不听话的头发挂在耳后。
说实话，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
他们明明刚死里逃生，却站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好像谁也没有先离开的打算。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普通——毕竟一开始他只是想出门买一根牙刷。
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韩冬一个人在家有没有着急。
何秋韵思考着迟宴的话，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
他不解地问：“我怎么了？你把话说完。”
迟宴动了动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喜欢小孩吗？”
何秋韵不假思索地说：“挺喜欢的，怎么了？”
迟宴接着说道：“那你喜欢许岁岁吗？”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何秋韵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许岁岁是他徒弟，还是他亲自找到的，不喜欢才怪。
他点点头，如实回答：“当然。”
迟宴还是板着脸，但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何秋韵：……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搞得紧张兮兮的？
迟宴低低地咳了一声，看向何秋韵的眼睛道：“何秋韵。”
何秋韵：“嗯？”
“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嗯。”何秋韵应了一声后猛地顿住。
“嗯？？”
迟宴连忙补充说：“我今年28岁，性别男，是万川集团的CEO。我有一个养子，你认识的，他叫许岁岁，他很乖很听话，也很喜欢你。”
何秋韵被他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惊得说不出话，可迟宴表情严肃又认真，仿佛在参加什么商业会议，他压根插不进嘴。
迟宴继续道：“我母亲和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婚了，母亲在她的家乡生活，父亲在我成年之后选择了出国。”
“虽然我和他们都算不上亲近，但你放心，我们之间的事绝对不会牵扯到你。”
“我身体很健康，每年定期体检，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马上再去体检一次。我名下的资产比较杂，等我整理好后会给你过目，我的银行卡密码是0……”
“停停停——”听到这里，何秋韵额角直跳，他再也忍不住，打断他说，“银行卡密码就不用告诉我了。”
迟宴很认真反驳他：“不行，它以后也是你的。”
何秋韵觉得好笑，勾了勾唇，认真审视面前男人的表情。
迟宴站得笔直，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身子其实有些僵硬。他神色淡淡，眉毛微微皱起。可惜，灯光太暗，何秋韵没能看见他耳尖的颜色。
何秋韵眯起眼，轻声问：“迟宴，你是在和我告白吗？”
迟宴一口气吸到一半，听见这话猛然顿住，过了半秒才继续呼吸。
何秋韵语气里带着笑，漫不经心道：“迟总，你一直都是挑在这种地方给人告白吗？”
“你是第一个。”迟宴立马反驳，随后反应过来，“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
何秋韵舔了下略有些干涩的下唇，笑着问：“你为什么跟我告白？”
迟宴说：“因为我喜欢你。”
**
迟宴的话直白又果断，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惊得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这块石头落入湖中，湖底却是另一片陆地，落地时发出一声脆响。
“铛”的一下，何秋韵从这句话里抽离出来，他手指靠在大腿边，不易察觉地点了两下。
他抬手轻抵唇角，眼底含着笑意，语气里却带着些一丝疏离：“迟宴，我看上的是你儿子，不是你。”
迟宴怔了两秒，上前半步靠近他些，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有点近视，要不再多看我两眼试试？”
何秋韵：……
迟宴问：“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也挺喜欢你的。”何秋韵大大方方承认。
关于这份感情，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迟宴听到他的话眼睛微微睁大，问道：“你答应了？”
何秋韵摇摇头：“但是我不能太草率做出决定。”
“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迟宴刚刚睁大的眼睛眯了回去，“嗯”了一声，嘴角动了动：“可以。”
何秋韵小声说了声谢谢，迟宴紧接着说：“那你可以稍微考虑快点吗？”
话虽这么说，但他语气里没有半点催促和不耐烦，反倒带着点试探。
何秋韵突然想拍拍他的头。
他忍住了，点点头答应他：“好。”
迟宴又说：“韩冬一定要和你住在一起吗？”
“他没地方去，腿还不方便。”
迟宴意识到此事已成定局，换了个问题：“那你们要不要来我家住一段时间？”
“去你家干什么？”
“……”
沉默片刻后，迟宴的问题还没问完：“今天赵明星为什么和你抱在一起？”
何秋韵反应了一秒，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抱？”
那哪里是抱，最多算是“勾肩搭背”。
何秋韵戏谑说：“迟总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迟宴视线落到别处。
何秋韵反客为主：“之前你给我发了条语音，问我在哪，你还记得吗？”
迟宴张了下嘴，缓缓开口：“记得……你听见了？我明明撤回了。”
何秋韵双臂抱在胸前，逗他说：“说说吧，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和秦泽琰打了什么赌？”
迟宴揉了揉耳垂：“就是打赌我能不能把你叫来一起喝酒。”
“就这？”
“嗯，就这。”
迟宴瞅了眼脏乱又狭窄的巷子，不动声色绕开了话题：“走吧，很晚了。”
何秋韵若有所思，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
走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何秋韵踢开一小块石子，看着它咕噜噜往前翻了几翻。
“我下去开车，你在这等我吧。”迟宴说。
何秋韵没有拒绝，等迟宴消失在视线中时，嘴边的笑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
他站在路口上，穿堂的风有些凉，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没带手机，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树叶在沙沙作响。他知道，现在肯定已经很晚了。
他心想，刚刚也这么安静吗？
他从前往后顺了下头发，一仰头，一轮圆月便闯入他的视线。
好奇怪，之前月亮似乎也没这么圆。
有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迈着山竹似的爪子凑到何秋韵腿边。那小猫身子绵软，“喵喵”叫了两声后躺倒在地，翻起肚皮去勾何秋韵的手。
何秋韵哑然失笑，揉了两下猫肚子，像哄许岁岁一样对小猫说：“你这是碰瓷。”
小猫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喵喵”地撒着娇。
何秋韵拍了拍它的脑袋：“你是流浪猫吗？”
黑白色的小猫像是突然能听懂了一样，享受地眯起眼睛，“喵喵”叫了一声，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
何秋韵笑说：“需要帮你找一个领养机构吗？”
他问完后突然想到许岁岁，岁岁应该会很喜欢小猫吧，要不待会儿问问迟宴？
他低下头，发现这只小猫只是脸长得饱满圆润，细看会发现它身形十分瘦长，有些营养不良。
他揉着它的肚子，感觉那里扁扁的，里面空荡荡的。
“你饿了吗？”何秋韵说着摸了摸衣兜，从里面掏出一颗牛肉干，“只有这个，垫垫肚子？”
小猫闻到肉香，眯成条缝的眼睛突然睁开，从地上翻起身子凑到他手边。
它卷起舌头舔走何秋韵指尖的牛肉干，砸吧砸吧嘴嚼了起来。
何秋韵见它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也不知是饿了多久，突然有点不忍心把它留在这里，便用商量的语气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小猫只是用脑袋一个劲儿蹭他的手，没给出其他任何反应。
算了，它不可能听懂。
何秋韵还想和小猫说点什么，身后打来一束刺眼的白光。
他转过头，看见一辆越野车停在停车场门前。
“嘀嘀——”迟宴按了两下喇叭，一只胳膊从窗户里伸出来招了招。
“上车。”迟宴朗声道。
“来了。”何秋韵站起身子，“你等我一下，我想带一只小猫上车，你介意吗？”
万一迟宴对猫毛过敏怎么办？
迟宴将头探出来，挑眉问：“什么猫？”
“这只奶牛猫啊……”何秋韵转身指向自己身后的位置。
嗯？猫呢？
只见刚刚小猫待过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那猫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迟宴只当他在开玩笑：“你是说地上那片叶子？你等我的这一会儿给它取的名字？”
何秋韵又确认了一遍，除了那片枯叶，什么也没有。
“算了。”他喃喃着上了车，“应该是被喇叭声吓跑了。”
迟宴见他上了车，说：“喏，小猫上车了。”
何秋韵：……
迟宴侧过身帮他系上安全带：“你如果喜欢猫，我们以后可以养一只。”
“嗯。”
越野车开过寂静无人的街道，刚刚那枯叶旁突然跑来一只野猫。
那猫眨了下深绿色的眼睛，转过头直直望向越野驶去的方向。
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直到那抹黑色消失在道路尽头。它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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