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书房。
纪宜游郑重其事地将乔源这两日大肆搜主楼,夜探闺房,甚至摘她莲蓬等等添油加醋一股脑地全告状给了丞相。
书房安静了很久,丞相低眸翻看着红木书桌上堆叠的册子,不急不缓道:“老太太差人来说,你捡了个男宠养在院子里?”
纪宜游没想到话题还能一百八十个大转弯,拘谨地揪着手中的裙子,讪讪道:“嗯,等他养好伤,就送他离开。”
闻言,丞相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眉间微蹙:“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后者小步挪过去:“爹爹,不管羽林大人吗?”
“不急。”丞相合起手里的册子,仔仔细细地瞧着她,好半晌忽地叹了一口气,“你娘同我说,你下巴的痣大了些,她担心有异变,让我劝劝你,我瞧着倒是没什么变化。”
纪宜游下意识捂住:“娘亲瞧错了。”
“你娘的性子,你也知晓,杞人忧天这点改不了,多多顺着她。”丞相收回视线,从架子里取出文书翻开,语调仍旧温和,“你若喜爱那男宠,便养着吧,不差一口饭。”
纪宜游怔愣片刻,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爹,你是想我将来留在府里,不……不出去了?”
闻国唯有招赘者方可养男宠,说开放实则规矩比正常的妾室还要多,且男宠地位低下,谁也看不起,一旦在官府登记,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身份带来的束缚。
她和殷予桑只是短暂的合作关系,不至于让人家背黑点。
丞相低笑了声,金乌香炉内的雾气袅袅萦绕,模糊了他凌厉的面孔:“太子紧盯着你和淼淼,就差派人来抢了,京州门当户对的官吏,谁敢与其作对。”
“淼淼倒是好说,嫡庶终究有别,他不会死抓着不放。”他看向尚不知问题严重的女儿,“你爹爹我只要一日还是丞相,他就不会放过你。”
纪宜游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宫内的局势她接触不到,所了解的大多也都是从祖母和娘亲的口中得知,七拼八凑勉强成形。
身为储君,却需要后院女眷稳固地位,她始终觉得这种行为很抽象,不能理解。
“他都做了小半辈子太子,没人动他根基,他非拉扯那么多官员做什么。”
丞相:“是啊,太子这个位置他都做了小半辈子了。”他微笑着望着困惑的少女,“在你面前放一块肉,努力够一够或许你就能吃到,你愿意永远看着它,不动嘴吗。”
纪宜游:“……不愿意。”
丞相欣慰地点点头:“显而易见,太子也不愿意。”
纪宜游再次沉默,站在受害者角度她只能说等着呗能怎么办,但站到储君的位置,她有八个字要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房门紧闭,空气中的香味逐渐浓稠,丞相起身灭掉香炉:“再没有找到更好的人选前,那名男宠暂且养着,他若想跑,就打断腿锁起来。”
“……”纪宜游,“不至于打断腿吧。”
丞相面容温和,仿佛慈父般:“不断腿,他现在就已经跑了,而不是躲在你的院子里养伤。”
凉意密密麻麻地顺着脊骨爬上天灵盖,胸腔内的心脏仿佛被重重一击,连带着脸色也白了几分,她张了张嘴,心头打鼓:“爹,你在说什么呢,他就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男宠。”
丞相坐回书桌后,面色淡然却隐隐透着冷厉:“游儿,这个男宠出现的时间可谓是巧之又巧,很多事情经不住推敲,只要查探一番,他到底是刺客还是男宠,轻而易举。”
“在你之前,你以为乔源没来找过我?”他从书堆底下抽出一封信,推到她面前,“看看吧,拦截下来的呈堂证供。”
纪宜游拆开信件,这是一封递交给宫里的信,满篇未确凿的证据,说呈堂证供倒不如说是汇报给领导的工作总结。
她看着落款名字:“他连证据都没有,凭什么指控我私藏刺客。”
“原先是有的,不过被我毁了。”丞相微微一笑,眸内尽是暗色,“你想救人,我不拦着,但游儿你需得记住,你的背后是丞相府,你的所言所行关乎一众人。”
“以往你想做什么,我都纵着你,但这次莫要与乔源纠缠,听明白没有。”
纪宜游抿唇点头:“明白。”
丞相抽出她紧拽着的信,放在烛火之上,赤红的火焰席卷吞噬,转眼间只剩下灰烬散落在香炉里:“早前我便警告过乔源禁止搜府,他不听劝告,又夜闯闺房威仪不类,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纪宜游还以为他不打算追究乔源,一时间又不太明白,弱弱道:“那我往后见到他……”
“照旧。”丞相轻捻着指腹沾到的灰烬,“看来得给太子敲敲警钟了,免得空闲得屁,盯着别人家的姑娘不放手。”
纪宜游垂眸应声:“那女儿先回院子了。”
“嗯。”
纪宜游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她对丞相的感情很复杂,喜爱中掺杂着些许害怕,害怕中又掺着几分崇拜,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始终无法坦然处之。
丞相瞧着她步伐轻快的背影,沧桑的眼眸里透出星星点点的无奈和宠溺,等到她踏过门槛后,出声唤道:“游儿。”
纪宜游回头,面露疑惑。
“你幼时虽博学多才却是个实心眼,如今聪慧不再但好歹生出了心眼,就是心眼不够多,做事欠缺火候。”他轻弯眼眸,出口的话冰凉刺骨,“想救人就要把事做绝,任何活口都会成为刺向你胸膛的利刃。”
门外的风携着热意拂过她的后颈,明明已到夏季,她却泛起一阵阵凉意,仿佛置身冰窟,血液近乎凝固。
她艰难开口:“爹,是说……那两个小厮。”
“你认为呢。”丞相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回去吧,记得管教好男宠,想跑就断腿,你若不忍心动手,爹帮你。”
纪宜游:“……”似报废的机器人,同手同脚地离开。
很多时候,她想钻到她爹的脑袋里,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为何同样都是脑子,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譬如打断腿这件事。
她将来就算真的不用嫁人,也不至于搞什么强制吧。
疯狂打喷嚏的殷予桑:嗯?怎么个事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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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府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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