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金远远的也看见了苏离,他愣了一下,才移开眼,看样子应当是不认识。
但苏离没有遗漏他的神色。
报名结束后,苏离带上回春丹,乔装一番趁着夜色御剑飞出,白麒麟被她收入神识。
两个时辰后,她到了荒泽镇,将十枚回春丹交予荒原矮人泽兰。
苏离来之前还有些担心与荒原矮人交代要费一番口舌,谁曾想,泽兰一听要托带东西,没多说什么,娴熟的收下回春丹,并当着苏离的面将丹药包装妥当,“速达十枚上品元晶,隔日达一枚上品元晶,三日达一百枚中品元晶,月余达一百枚下品元晶,请问大人要选哪种方式?”
……
苏离目瞪口呆,说:“……速达吧。”
她说完便掏出元晶,泽兰摆了摆手,道:“大人不必付钱,这单托运对方已要求货到付。”
泽兰边说,边将一袋元晶交到苏离手上,又说:“宿老板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大人将丹药交予了我们,这元晶便给大人。”
苏离拿到了二百个上品元晶。
可以还债了。
*
夜幕昏昏。
林兴立在阴影之中,他银发苍苍,腰板挺直,走路有阵风,然而脸却像干豆皮,皱纹纵横,“你得了我这么多恩惠,如今也该偿还了。这次比试,如果事情不成,提头来见。”
黑暗中还立着一个身影。
林兴又道:“若是成了,你继续当狗也罢,当人也罢,都由得你,若是不成,留着你也味同嚼蜡。”
“尽力。”
林兴目光闪了闪,嘲讽一笑,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因苏勤现身,魔域追杀令的接榜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找了苏勤许久,眼下终于拦住了他。
乌云遮月,大雨倾盆。
荒泽镇本就是沼泽和荒原之地,眼下泥路被雨水冲刷,混成了泥浆,顺着泥路两旁的坡势往下流。
不远处的传送阵还在“嗡嗡”转动。
苏离衣袍边也沾满了泥浆,她正要离开,没想到雨这么大,她便打算等过了这一阵,等雨小一些了再走。
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关门歇业的食肆,房檐颇宽,是避雨的好地方。
苏离跑到房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她正要揭开帷帽,忽然手一顿,只见帷帽网纱下方赫然多出了几双脚。
苏离没抬眼便立刻跃身掠出去数丈,站在宽阔的泥路中央。
对方也慢慢走到了路中央,来的人不多,总共五人,黑袍黑发,连同指甲盖都是黑的。
魔修!
苏离没说话,对方也没说话,仿佛对峙一般。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雨水落地的声音外,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偶尔路过的修士,看见他们这般阵仗,都纷纷退避,从一旁的矮檐下侧身垫脚而过,生怕闹出一丝动静会沾到麻烦。
苏离打量完对方五位魔修后,心中一沉——没有一个下元婴境界。
“哗啦哗啦……”
夜风也声势浩大的呼啸而过,将大雨吹斜了落地。
这让苏离觉得十分棘手,上一次遇到这么棘手之事,还是与鬼神之洲交锋时。
五位元婴境界的魔修——这次对方可是出手豪阔,甚至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到底是谁那么费尽心思花费重资的要杀她?
要知道,请出五位元婴境界修士的钱,恐怕比苏勤买榜的花费多得多。
她知道剑宗中有人买了魔域悬赏杀她,可眼下杀手的阵仗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
形势危机,苏离来不及多想,迅速将白麒麟唤出。
至于掌司令,虽能号召万鬼,但不到最后一秒,她定然不会召出,这是一柄双刃剑,刺向敌人的同时,也给自己埋了个炸雷,如果对方不死尽,拿着这条消息出去,苏离恐怕要遭仙宗群修讨伐。
五位魔修见了白麒麟,身形一顿,好似有些惊讶,但下一秒,便悉数出招朝她袭来。
白麒麟一跃而起,抗住三位魔修的攻击。
剩下两位分别从两侧朝苏离袭去。
元婴魔修手中辟出的魔气十分霸道又骇人,苏离不敢托大,挥出赤璃剑谨慎抵挡。然而那魔气犹如有实,撞在剑刃上“嗡”的一声,虽被劈散,但也震得苏离倒退数步,一口血含在嘴里。
不行,修为差距太大,她毫无准备,又没有后手,根本没办法打。
苏离当机立断,向身后的荒原逃去。
五位魔修也瞬间朝她追去。
苏离本打算拼尽全部灵力,只要赶到仙武岛,便能得救。
但对方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地面忽然升起一道广阔的地缚咒,周遭数百丈内的空气瞬间一滞,苏离好似陷入深海一般,周身阻力成倍增加。
……
看来他们早就在此等她了,是谁泄露她的形迹?宿泱还是荒原矮人?亦或是仙武岛上盯梢的人?
眼看五人即将追到她面前,苏离叹了一口气。
谁知叹气声刚响,一道惊雷便从天而降,将这声叹息淹没。
云赫出现的十分及时,他伸手又降下一道惊雷,破开地缚咒,暂时拦住几位魔修,然后伸手牵住苏离,瞬间腾跃至百丈外,不见人影。
“追!”为首的魔修一声令下,五人也化作闪电一般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击而去。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云赫和苏离藏身在一处格外狭窄的石头缝隙,四周仅有几颗枯木和土堆。
一柄折扇将二人挡住。
云赫身上的法宝众多,眼下这柄折扇便是能隐迹藏形的太乙扇。
扇子一开,便是元婴境界的修士,也难以发现藏匿痕迹。
这缝隙连容一个人侧身都费劲。
他们这样一高一低贴着,挨得太近,俯仰之间,都是对方鼻息。
苏离用手抵住他胸膛,目光落在他轻轻滚动的喉结和锋利清晰的下颌,再往上,是他高挺的鼻梁和一点痣,最后便是他狭长的凤眸,漆黑的瞳孔。
阵阵茶香混合着沉香的气味萦绕在苏离鼻尖,十分好闻,还沾染着潮湿的雨水味,她呼吸更轻了。
来人又更近了一些,脚步声就在他们身边。
苏离浑身绷紧,仿佛连呼吸都停住了。
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流到下颌,又顺着下颌滚进衣领,潮潮地淌到了胸前,再往下滚。
云赫目光一暗,两个人身贴身地挤在这狭窄之中,香甜浅入鼻下,他想换个姿势,可是眼下微微一动,都好似有些别的意味。
即便是轻微的呼吸,都能感受到起伏。
她好香。
眼下这滋味简直微妙,绷着的弦又紧了几分,他头一回知道这进退两难什么感觉。
两位元婴后期的魔修搜寻了一番,见此处无人,便向更远的地方飞驰而去。另外三位元婴中期的魔修还没走,他们又寻着这一片地方搜索了一遍。
这石缝眼见是没人,那魔修也懒得挤进去探查。
苏离等了半晌,魔修终于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云赫沉默少顷,笑了一声道:“不同凡响啊,苏离。”
上次在黑水崖,他说苏勤不同凡响,眼下又说了一遍。
确实不同凡响,区区金丹初期的“苏勤”,却引来五位元婴修士追杀。
“不及你万分。”苏离拉了拉衣领,抬头与他对视,“你一路跟随我而来,可有什么新收获?”
云赫此刻眼神意味深长,问道:“我救你于危难间,你还不谢我?”
苏离镇定地没有挪开目光,她不能移开目光,只要有半分避闪,便输了。
她勾唇笑了笑,“怎么谢?以身相许?”
云赫以为自己听岔了,但这几个字随着她呼吸,若有似无的撩动他脖颈之间,令血液都热了起来。
又听她道:“那也不至于。”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少倾,才道:“你若是自荐枕席,我也不好拒绝。”
雨势渐小,苏离确定魔修走远后,才贴着石壁,擦着云赫缓缓侧身挤出了此间。
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云赫身形如释重负地一松。
苏离自嘲道:“这恐怕不好,我来之前都发誓保证不再纠缠你。”
云赫看着她,没作声。
她已经站在石缝外,只不过浑身湿透,布料贴着她紧致的身躯,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即便她眼下是男装,束胸拦住,一马平川,神色倨傲又冰寒,但莫名的散发着奇特魅力,好似山间深处雌雄莫辨的妖灵。
她太镇定了。
好想在她的眼眸中描摹上一丝惊慌。
云赫也慢慢走出石缝,见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折扇上,便道:“你想要?云某送你。”
苏离没回答,抬眸看向他,转而道:“薛金也来仙武岛了。”
云赫面上的笑容淡了些,不动声色,“是吗?我与他不熟。”
“是吗?”苏离说的很轻。
识海中不经意滚动的聊天记载给她一条信息,比如天机宗在黑水荒原的金矿换人了,换成了黑水镇一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黑水镇的生意门道哪里撇得开薛家的薛金,掩耳盗铃罢了。
能让天机宗让出黑水荒原的金矿的,只能是更大的利益,比如灵脉。
而区区薛金,手上有什么筹码?他有得起灵脉吗?
他恐怕只有得起流言蜚语,然而能值这么多价的流言也就她身上这一条了——女扮男装。
荒原上猎猎夜风刮过,雨已经停了,偶尔能听见几声野兽的呜咽。
苏离平静的与云赫对视,道:“云兄拿住我的命门,想用我的身份换取剑宗内讧争位,好趁火打劫,那云兄可曾想到,我手上也有能让云氏动荡的消息呢?”
她又道:“若是云氏家主秘不发丧消息传扬而出,这十方雷域的第一世家卫氏还能和云二公子联姻吗?云兄故意用天机宗传人的位置引诱云二公子接受联姻,想必所图就是十方雷域的黑泽灵脉。”
苏离面上划过一丝平淡的笑意,她用极轻的语气说:“云兄以为都在你掌握之中,可世间万事,人算不如天算啊。”
云赫盯着苏离,他感到血液开始沸腾,沸腾着逆流而上。
低沉的声音响起,“好手段啊,苏离。”
他忽然想起当年厉棣将天机宗传人之位交予他时说的话:“这世间无欲则刚,无欲成神,许多事情,一旦有了**,便进了樊笼。危止,往后总有东西,是你想得而不可得的,那时你应当记住危止二字——行危即止。”
还是少年的云赫抬头看向厉棣:“天地为棋局,人人皆是棋子,既入了棋局,我执棋子,有何得不到?”
他放纵自己的**,玩弄人心,算无遗策,享受被臣服的快感,也享受驯服的煎熬。
只是煎熬来得太少。
这么多年过去,他手执棋子,也入局为棋,却好似未沾染丁点**。
眼下这局,似乎多出那么一点困难。
这多出的一点困难,奔腾而出,让他感到危险又隐秘的快感——越难驯服的鹿,越能激起他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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