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霄眼底的惊讶掩饰不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离见他愣神，不由得开口问道，“何事？”
关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卫霄看了看云赫，云氏大公子，虽然看着冷情又淡然，可眼眸里尽是城府，深不到底。不开口就有让人心底发怵的气势，与剑宗长老们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不同，而是弥漫在周围，慢慢浸入人心。
夜风袭来，树影垂在月明中，轻晃摇动。
云赫一袭藏蓝色的衣袍，长身玉立，玉冠束发，月光下衬托的他容颜更是俊美，像是从浓墨夜色中的一笔藏蓝色重彩。他斜靠着门，摸了摸指间的指骨，姿势不变。
即便没有放开元婴境界的威压，但气势却已将卫霄压的喘息都困难。
气氛倏地微妙起来。
卫霄忽然从云赫眸中读出了意味，心底无端的生出酸涩之意，他匆忙收回目光，对苏离道：“我来看看你，明日比试对阵的顾时章，也是元婴初期。”
“顾时章……你可知道他常用的招式？”苏离想了想，问道。
云赫就这么沉沉的看着他。
卫霄迟疑了，他有种被扼住喉咙的错觉，说不出一个字，等到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渗出了冷汗。
“我……也不知。”卫霄说的是实话，他没与顾时章对峙过，甚至连见面都很少。
但此刻，这话说出来，他却又有些后悔，若是他提前去找一找顾时章就好了。
懊恼、苦涩、和低落的情绪一时间猛地涌上心头，让卫霄有些撑不住。
他垂下眼帘，不等苏离说话，便匆忙转身要走，但走到小院门口，又站住，背对对苏离哑声道：“……要多加小心。”
苏离点头道：“放心。”
卫霄几乎是逃出院门，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除了从心底弥漫到周身的苦涩，还有些被撞破心思的狼狈，甚至有些对自己软弱的痛恨。
但除此之外，与云赫同病相怜的庆幸却也莫名的冒出来——原来不知他一个人，就连天机宗的云赫也陷入其中。
……
苏离转身，走进房中，门也没关，就这么敞着。
她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才看向云赫，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云兄有事不如直说？”
云赫还靠在门边，挡着夜风吹来。
他做事向来未雨绸缪，也不做损己不利己的事，可苏离的事，却让他举棋不定。
云赫百般试探，也没猜出她到底要什么。
原本希望苏离能够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可是魔域的相遇就是苏离的回答。
她也忌惮他，也防备他，断不可能安心做笼中鸟。
莫说是笼中鸟，就连自由之身，她也不屑。
折断她双翼，不让她翱翔的想法根本就错的离谱，她哪有什么双翼？她只有一柄剑，可以俘获人心，巡猎熬鹰的“剑”。
云赫再叫薛金时，便意识到，苏离已经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击，让他甘心情愿的自损一千。
“横渡灵脉的钥扣是不是在你手里？林之彦给你留的线索，就是横渡灵脉的钥扣。”云赫说的肯定。
苏离闻言，欣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云兄如何猜出？”
“林之彦能有什么线索让你独身追到魔域？连头上的追杀令都不怕了。”云赫淡道。
林兴想必早就拿到了横渡灵脉的钥扣，暗中给了林之彦，可这对林之彦有什么好处？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林之彦又为何会把钥扣交给苏离？
苏离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林之彦被九魔殿囚禁，他将钥扣给我，只求我给他一个痛快，他早就不想活了。”
“你杀了他？”
“也不算，他的魂魄还在，不知他愿不愿意入鬼修道。”苏离道，“然而杀了林兴的是谁，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说。”
云赫踱步走到苏离旁的椅子上，掀袍坐下，仰身一靠，不疾不徐道：“钥扣一事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你承认的这么快，倒是让云某有些担心了。”
横渡灵脉眼下就是烫手山芋，谁都想要，可谁也不敢第一个去拿。
剑宗还没有内乱，眼下并非动手的时机。
“云兄有什么可担心？我与你同坐一条船，你若是不好，我又如何好过？横渡灵脉你早晚都要拿，早一点又何妨？想必你也做好了万全的应对。”
云赫不会放手横渡灵脉，而苏离也不会任人摆布。
她要一柄利剑，刺破九州仙宗门派的平衡，越乱越好，好让这背后的人能出现。
而钥扣正式她手中的筹码。
“更何况，你不也想找出这背后搅动局势之人吗？”
云赫倏忽笑起来:“你用横渡灵脉的钥扣做筹码，想要借我引蛇出洞也可以，只要你求求我。”
若是拿了这钥扣，只怕九州仙宗门派的矛头都会指向他。
苏离转头看向他，“钥扣还不够吗？你今夜前来就是为了让我求求你？”
云赫错开目光，“是也不是。”
……
这是什么话？
苏离眉微挑，道：“为何这么执着于让我开口求你？”
“能唤起我心中的愉悦。”云赫面无表情坦然道。
他不仅下颌线清晰，脖颈的线条也分明，喉结一滑动便能清晰的看到。
苏离微微侧身靠近，听见了他强劲的心跳声，“你只要我求求你？”
云赫喉结上下一动，干脆阖上眼。
然而须臾，他又再次睁开双眸，看向苏离的目光有些危险，“钥扣呢？”他沉声道：“真是明枪暗箭齐齐上阵，一样都不放啊，苏离。”
真是邪门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云赫心中的火已经烧了起来，然而转瞬又被苏离灭了。
只听她客气道：“多谢云兄，这怎么叫明枪暗箭呢？但钥扣还在剑宗，眼下还不是时候相送。”
云赫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苏离迟疑了片刻，道：“大公子？”
云赫盯着她道：“重新叫。”
苏离眉间都是笑意，温和道：“云赫。”
光影一动，云赫起身，迈出了门。
他对苏离的心思，她心知肚明，可她毫不在乎，甚至还要一次次试探他的底线。
但他连气都生不起来。
“何时是时候？”云赫不再与她周旋。
苏离看着云赫，眼里都浸着笑，温声说：“自然是能让苏勤名声跌落的最惨的时候。”
云赫闻言，眉都不动一下，只是背对着苏离淡淡道：“跌惨了，只怕对你没好处。”
“好处不在这里。”苏离说。
云赫衣袂被夜风掀起，他朝门外走了去。
*
清晨，整个仙武岛笼罩在缥缈的云雾中，直至太阳东出，光芒冲破浓云，薄雾才散去。
仙武汇战第八日。
四十八重清音铃也随之响起，仙武城中原本彻夜亮着的灯盏，此刻逐渐熄灭。
摊贩吆喝着买卖，不少人已经挤入比试之地。
一大早，不止是客栈饭馆，连同赌坊酒肆也赶早开门。
谁这么一大早去喝酒？
不过是为了抢个楼上的位置，观看擂台中央的比试罢了。
顾时章青衫长袍，缓步站到了擂台上，他面色一片祥和，眉清目秀，似乎不是来比试，而是来参加什么诗书会一般。
擂台下窃窃私语。
这大概是剑宗执事顾时章第一次在这样公开的场合露面。
来仙武汇战的都是剑宗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根本没有资格前来。
而顾时章只掌管外门事务，与内门弟子们都不相熟。
故而擂台附近的剑宗弟子纷纷好奇地伸头看去，想看看这位执事到底长什么模样？为何元婴修为却愿意在外门待这么久？
裴启元也来了，他一直往山谷方向看去，看了许久不见熟悉的人影，他扬眉道了声：“苏勤不会是怕了，不敢前来吧？”
“不会吧，苏勤不也是元婴境界？况且他都能打败乌季，对上顾时章有何不敢？”裴启元身旁的人说道。
“是啊，我今日就是专门来看苏勤的。”另一人又道。
裴启元顿了顿，难得的不再与旁人嘲讽苏勤。
他面上看着平静，心中却是巨浪掀翻，怎么又有人提醒他苏勤结成元婴！
即便元婴突破当天的雷劫他也亲眼目睹，可裴启元就是不想相信，心中自始至终的把苏勤认定为那个相熟的废物。
这边正说着，只见苏离从山谷走了出来，一袭绛紫色的重色衣袍，身形挺拔，发冠高束，十分显眼。
一阵欢呼声中，她踏步走上擂台。
身影驻足停步，面对顾时章站立。
擂台前以及比试场外的议论声都逐渐变小，众人目光纷纷穿梭在二人之间。
只有裴启元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绛紫色的身影，心道苏勤怎么这么好看呢？
苏离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这就是顾时章啊……
他是顾时章？
苏离与他面对相视时，心中忽然生出来了怪异之感，此人，为何如此熟悉？
仙盟堂堂主宣布道：“八进四比试，第一场，苏勤对顾时章，正式开始！”
然下一刻，顾时章忽然弃了手中的剑，直接拱手对仙盟堂堂主道：“堂主，顾某认输。”
台下一片哗然。
“什么？！”
“他疯了？！直接认输？连打都不打一下？”
就连苏离都露出了七分惊讶。
这个人……
电光火石间，苏离忽然想到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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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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