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瞪大眼睛，蓝色的血液从她的嘴角和胸口渗出。
“疼——”小女孩的声音顿时像是无数个声音捏合在一起。
紧接着，小女孩身体内像被打了气，一点一点地膨胀，直到再也没有空余，她从被白知意扎穿的地方裂开，像一件衣服一样被脱了下来。
臭鱼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
进入白知意视野的是像果冻一样从衣服里挤出来的巨大紫红色肉块，那肉块就像是常年浸泡在黄色黏液里，光洁滑腻，黄色的粘液滚滚流下，汇聚到底部，滴在地面上，地面便凹下一个个小洞，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声响。
肉块没有固定形状，但从层层叠叠的肉中，探出一只属于人的眼球来，血丝满布。
眼球四处转动，似乎还不适应衣服外的明度。
但很快，它锁定了白知意。
白知意也看着它，一动不动。
周围的老旧区民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楼栋塌陷，取而代之的是大树和灌木，只是这些树和灌木都已经半死不活，被腐蚀的柏油路翻过眼就变成本应该潮湿的土地。
一个呼吸的功夫，白知意出现在了一片生机尽褪的丛林。
这应该就是江盟的精神图景。
“向导，我可以放你出去。”眼球盯着她，肉块涌动着，它试图劝说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向导。
白知意没有作声。
“想想吧，她已经救不回来了。”肉块说，“你在她的精神图景，就算杀掉我，也没有用，何必浪费你的精神力。”
黄色的黏液渐渐流到白知意的鞋底，细小的黏液化作雾，沾染上了白知意的皮肤，就像是沾染就难以摆脱的恶意。
“你应该也很累，不如就直接休息、离开，我保证不会有什么影响。”肉块继续劝解。
白知意低下眼，那细密的黏液已经布满手背，黏液像是某种麻醉剂，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
突然，肉块察觉到了什么。
眼球紧紧盯着白知意。
“啊，痛苦。”
白知意像是失去意识，瞳孔瞬间放大，定定地望着右手。
【你分化了？知知。】
【我等你以后变成很厉害的向导！】
【杀了我！求求你。】
【我不想变成畸变种，让我作为人去死，好吗？】
这是什么？这是谁的记忆？
肉块兴奋起来，多么甜美的痛苦，没有想过，闯进来那么多向导，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它向白知意飞快地流动。
没有哨兵和向导可以抵挡这样的麻痹。
肉块探出一角，想要触碰白知意的额头，想要汲取更多。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别碰我。”
白知意忽然眼神聚焦，盯住眼球，冷声说。
肉块试图继续，却发现自己无法前进。
不知哪里出现的藤缠住了肉块，只是藤变得无限细，像丝线，细到勒进它的血肉，再近一步，就要被勒到四分五裂。
白知意左手摊开，薄薄的眼皮抬起，如长夜般的眼眸静谧冷漠，她对肉块说：“你该滚了。”
肉块刚要动作，无数的藤同时发力，就像捏爆一只气球，蓝色的血液像是泼洒的颜料，噼里啪啦地灼烧着空气，似乎也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向导最后一击。
树叶翻飞。
血雨落下。
藤蔓无声地交织成网，挡在白知意身前。
肉块已经彻底死透，瘫在地上，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样貌。
丛林开始下雨。
今晚勉强压下的饥饿感再一次苏醒。
白知意猛地抓紧腹部的衣物。
肉块再次颤动，然后从中嘭地脱出一颗蓝色的果实。
属于肉块的果实。
充满香气。
时间在外界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白知意收回手，她手掌下的哨兵已经全然安静下来，眉头舒展开。
“诶？她的精神值好像回归正常了。”医生转过头，诧异地再三确认仪器，“怎么回事？有向导疏导吗？”
军官折返回来，“什么？”
刚刚有来过向导吗？
隔离区外的花园里，萨加的精神体把白知意放下，巨大的狼头几乎伏到地上。
白知意从它背上跳下。
这次灰狼礼貌了许多，它低低地吼了一声。
这位队长的精神体状态似乎放松许多。
白知意扫了一眼它身上的伤，说：“不用谢。”
灰狼耳朵动了动，向白知意示意注意周围的情况。很快追击的哨兵出现在花园，将她们团团围住，厉声喝道：“放开向导！”
灰狼用鼻尖蹭过白知意的手，后退一步，然后转身跑回了隔离区。
哨兵们一部分继续去追灰狼，一部分来完成后续工作。
“向导，你没事吧？”
“没事。”
“你现在需要做全身检查。”
白知意被哨兵带走，她想，除了做检查，更重要的事应该是向她们解释灰狼把她带走之后的情况。
麻烦。
花园重新恢复静谧，模拟的自然风把树叶吹得飒飒作响，树丛后走出两个深蓝色制服的军官。
其中一位留着灰色短发，悠哉地靠在树干上，努努嘴：“萨加可不轻易低头的。”
“那就说明，萨加拜托她的事情，她做到了。”另一位军官深棕色头发齐耳，声音沉静。
“你这次可真是下血本，难为哨兵军队那边愿意配合你。”
“那是因为对她们有好处。”
“怎么样？”
深棕色头发军官目光仍然没有离开，眼睛里划过一丝笃定，嘴上说：“再看看。”
除却身体检查，白知意被安排了一场精神疏导。
大概是由于她在舒适的白噪音中本应该安睡但是被精神体大半夜胁迫恐吓因而【塔】用这个方法安抚她。
她和实习向导面面相觑。
“白知意，D级向导，受到哨兵精神体的惊吓，对吗？”
「o_O?」
「这是在说我们嘛」
白知意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椅子舒服到很适合睡一觉，她打起精神环视着疏导室，柔和的模拟自然光让房间无比舒适，纯白色房间里东西不多，两把椅子一张躺椅一张桌子，还有些许机器设备，但都摆放有序，整个房间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像是被阳光摊开晒过。
“你是我接到的第二个疏导对象。”实习生不知道如何给另一个向导疏导，毕竟向导狂化的概率极低。
白知意注意到她桌上摆放的厚厚的哨兵疏导手册，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纸质书籍，由哨向学院出版社出版。
“这个是我们学校的教材，不好意思。”实习生赶忙把书压在胳膊下，脸红了。
这是她接到林曜那个哨兵的疏导后，自觉学艺不精，拿来补习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接第二个疏导，而且还被对方撞到自己在学习。不过眼前这个向导似乎没有去过哨向学院，也只有D级，应该没有关系。
实习生深吸口气，“开始吧。”
一秒钟后，实习生被白知意放倒在躺椅上。
白知意坐在实习生的桌前，翻开那本深蓝色封面的疏导手册。手册内容十分详实，里面包含了所有基础理论和操作方法，白知意第一次接触到这样清晰的讲解，再回归到自己误打误撞的疏导，白知意自觉很多事情是自己没有想过、也没有注意过的，比如要时刻关注哨兵的精神状态，不能强硬地疏导，比如疏导的时候可以释放精神体出来，由精神体出面和哨兵的精神体互动，诸如此类。
精神体可以自己出来疏导？
白知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疏导室门铃忽然响了。
白知意扣下书。
“齐向导，打扰了。”
很快，门被推开，黑头发的哨兵踏着军靴走进疏导室。她神情冷淡，目光落定时，发现疏导室桌前坐着的却不是昨天那个实习向导。
不需要多说，林曜也能看到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目标。
她主动问桌后那个被她抓进来的向导：“齐向导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哼」
「臭猫」
「我想把她捆起来」
「现在」
白知意手按着书籍边缘，“你可以等一会，应该很快。”
林曜只说了一句“好”便大步流星走到桌前，果真坐了下来。
林曜的存在感很强，尽管她一句话都不说，只安静地等待齐向导苏醒。
或许是白知意停留在“精神体疏导”那一页太久，林曜突然开口解释：“自然的精神体互动，疏导效果更好。”
“你试过？”白知意头也不抬，翻了一页。
“听说。”林曜说。
她的精神体很挑剔。
事实上，她也不习惯这种方式，容易显得……太过亲密。
细藤悄然从桌底攀向林曜。
白知意意识到的时候，藤已经轻轻擦了一下林曜的膝盖。
她立刻把书合上，收回藤，“算时间，她应该要醒了。”
林曜没做声。
白知意直接起身走向齐向导，试图唤醒她，但随着一声椅子拉动的声音，她看到了投到自己眼前的巨大的猫科动物的身影。
黑豹的鼻子略略抽动着在空气中嗅闻，它的爪子焦躁地动了动，爪垫在地上发出充满弹性的闷响，它犹疑着，没有上前。
林曜试图收回。
但她发现，黑豹这次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更尴尬的是，它似乎在等待白知意的精神体出现。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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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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