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水珠滴答滴答地下落,溅到她们脚边。
“那里应该可以出去。”小女孩指向一个破洞。
在一个陌生哨兵的精神世界里,白知意不介意让这个小女孩看到自己的精神体,于是,在小女孩瞪大的双眼里,一根暗绿色的藤迅速探向破洞,藤似乎又觉得浪费时间,便在瞬间分作无数根,暴力托起洞顶的石块,然后砰地一声丢了出去,砸倒一片畸变种。
天光漏进,外面的声响也随即变大。
小女孩开始结巴,“我们就……出去了?”
“嗯。”
一条细藤抽出柔软的枝条卷起,碰了碰小女孩的胳膊,示意她先走。
回到地面上,白知意发现外面的战况似乎陷入了僵局,按照第一轮事件发生的时间,现在萨加和队员应该已经在被攻击了,可她们现在却仍然在和畸变种拼杀。
小女孩看见畸变种的时候,整个人颤栗起来,手指在身侧不住地揪起自己的衣角。
白知意挡在她身前,“我带你去找哨兵。”
“真的吗?”小女孩在背后,声音很低。
白知意走在前面,当她踏入距离畸变种的某个范围时,原本正在厮杀的畸变种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出现,纷纷停下动作,转头看过来,它们头上巨大的囊袋震颤着,然后它们受到惊吓一般,开始后撤。
畸变种以白知意为分界,向两边汇聚。
“队长!你看!”江盟站在墙体上,惊诧地指向畸变种,“它们在撤退!”
萨加眯起眼睛。
不是撤退。
像是畏惧。
因为畏惧而不得不离开某一个地方,或者某一个人。
那里有什么?
她定睛看去,只见在畸变种群中,一个小女孩正怯生生地走过来,像一块在小溪中分开水流的白色鹅卵石。
“我们是不是有机会了?”江盟声音颤抖。
萨加沉声说:“作战准备。”
几乎就是白知意和萨加对视的那一刻,萨加的队员纷纷举起了武器。
不是对准畸变种,而是对准她们。
白知意右手按下暂时不动。
萨加的声音精准地传了过来,“孩子,你是谁?”
“我,我是异变时被困在下面的居民。”小女孩声音微弱得被风一吹就散,“请不要杀我。”
萨加手指按在板机上,瞄准镜一刻不曾离开,“这些畸变种怕你。”
小女孩犹豫地看了一眼白知意,“是害怕这位姐姐。”
姐姐?
什么姐姐?
小女孩附近除了畸变种,分明什么都没有。
哨兵们忍不住窃窃私语——她吓傻了吗?
“哨兵,我是平民。”小女孩再次说。
“别!”眼见萨加要开枪,哨兵们顾不得继续对小女孩的猜测,连忙要拦。
“不要!”
“队长!她是平民!”江盟的声音一点点落实。
萨加不做声。
她暗红色的眼睛如今像滴了血一般。
在她眼中,小女孩已经生出了一颗巨大的头颅,里面的液体晃来晃去,满是银灰色斑点的皮薄到似乎一戳就能破。
头颅上,她灿烂地笑着,像是在赌萨加不敢开枪。
她头颅下的触须带着毒针,不能靠近,不能触碰。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平民?
她们都看不到吗?!
不是。
她是畸变种。
萨加目光坚定,抠动了扳机。
砰——
白知意的藤先一步挡在小女孩身前。
但是,那盈盈的蓝色光弹像是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白知意的藤。
小女孩应声倒下,她向后躺去。
白知意站在她旁边,垂眼看着她扬起最后的笑。
藤条托住了小女孩的身体,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哨兵队伍哗然,她们呆呆地望着最敬爱的队长,不知所措,小女孩的尸体还在不远处,她们不敢确认。
万一真的是平民呢?
该死!
哨兵怎么可以对平民开枪?
如果让民众知道……
江盟的精神世界开始颤抖,灰蒙蒙的天开始掉落碎屑,原本望不到边的世界也逐渐坍缩。
她快不行了。
萨加手按着头,像是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掉落的碎屑隐隐约约变成可见的图像——
“加蓝星A区猎杀三队队长萨加,是否对平民使用武器?”
“是否枪|杀平民?”
“在接到支援任务时,是否已经狂化?”
“按照《银河帝国哨兵条例》,萨加有故意伤害平民的嫌疑,应当送往军|事法庭审判。”
江盟记忆中的畸变种已经停下不动。
白知意透过碎屑缝隙,看向了后面的萨加。
她跪在地上,捂着眼睛,血从额头流下,滴到早已经破烂的制服上。
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做法。
细藤想要探过去,戳一戳萨加乱糟糟的头发,它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在白知意的拒绝下,它收回了蠢蠢欲动的细须。
莫名地,白知意不想在这个时候窥视萨加的心理。
地面上的碎石似乎也堆积在白知意心头。
她第一次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那头灰狼的命运可以预见。
只是,这样机敏又可靠的队长,真的坐实了罪名吗?
江盟的记忆世界里,地面已经逐渐裂开,很快就会像那些碎屑一样消散。
忽然,一根绿藤无声地扎进地下,在无人觉察之处,向四面八方延展,渗透到每一个角落,像是绷带,把即将裂开的土地紧紧地绑在一起。
紧接着,藤开始探出精神触须。
江盟自身了解的信息并不多,但只要她看过或者接触过,哪怕是她昏倒,就会有记忆,只是她自己意识不到。
有她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吗?
白知意接受着来自每一条藤须传递来的信息,信息太多,太杂,白知意需要逐一识别、筛选。
要维系脆弱的土地,又要筛查所有遗留信息,这样的工作很快就让白知意感觉到些许疲惫。
天空轰然裂开。
就在这轰隆声音覆盖下,白知意的某一根藤须感应到一阵微弱的波动。
太过微弱,就像是人的错觉。
非实体的波动模糊地传递着情绪——
得意。
畸变种群骚动起来,白知意留下那根感应到波动的藤须,飞速跑开,翻身跳上萨加她们所在的高台,回眼去看,只见所有畸变种头颅中的液体在瞬间被抽干,原本柔软的须也脱了水,像是旧时人们吃过的干蔬菜包。
白知意的手在身前快速挥过,指向远方,藤须顺着她的方向再次蔓延,试图将波动的那一处紧紧地绞起,然后粉碎。
“啊,有点讨厌啊,你。”
无人开口的世界,忽然出现了说话的声音。
稚嫩,天真。
“为什么还不肯走呢?要杀了你吗?”
残忍。
这个声音。
藤蔓安静下来。
已经去世的小女孩坐在一个畸变种的头上,故作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真糟糕啊,不该让你看到的。”
小女孩生出巨大的头颅来,但神情又像一个真正的孩子,这种诡异的场景让白知意皱起眉。
萨加感知得没错。
与畸变种有关的是小女孩。
在江盟的记忆里,她们率先引导撤离了大部分民众,等到做最后的民众搜救时,小女孩浑身是血,在坑洞中可怜兮兮地被敏锐的哨兵发现。
她是如此害怕,害怕到瑟瑟发抖,害怕到闻到畸变种的腥臭气息就抓紧自己的衣角,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她好受一些。
哨兵们并没有过多犹豫,就把这个可怜小姑娘带进了队伍,打算任务结束,就送她去找她的家人。
奇怪的是,每一次她们落脚休息的地方,都会吸引来大批的畸变种。
一次两次她们并没有过多疑心,第三次,萨加让她们所有人自检身上的物品,是否有异常气味泄漏。
直到第四次,萨加走到小女孩面前,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渐渐把小女孩笼罩完全,“孩子,我要对你再做一次搜查。”
小女孩泣不成声。
当然,萨加也没有搜查出什么。
直到最后,哨兵要消灭的畸变种的数量难以让人想象,它们就像是一条不断的河流,汇聚到她们身边。
江盟试图释出精神体帮助苦苦支撑的萨加,但她亲眼看到,萨加面对她时,她的内脏被从后背掏了出来,然后萨加脸色苍白地调转身子,把枪对准了那个嘴角沾染鲜血的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她应该是畸变种。
可为什么,她们都会觉得她是平民呢?
直到她们队伍任务失败,奄奄一息,江盟也无法解释这件事,更不必提,她狂化后,所有的证词全部被推翻,到最后,她已经不清楚,到底是她妄想,还是确有其事。
萨加的罪名就这样暂时被敲定下来。
这就是江盟狂化的原因。
白知意依然不能理解,江盟狂化,不是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是因为看见队友的痛苦,因为无法证明萨加的清白。
哨兵都是这样?
小女孩似乎很不满意眼前这个女人了解了来龙去脉还这么不知死活,她略显烦躁地敲动手指,江盟就被她座下的畸变种触须抓在手中,举到半空。
江盟双眼发直,空洞地望着天,嘴里不住地重复:“队长,她是平民。”
一遍又一遍。
“你看,她到了最痛苦的时候。”小女孩陶醉地眯起眼睛,她的触须轻轻擦过江盟的脸,“痛苦是果实。”
她愉悦地说:“她的是,你的也是。”
“是吗?”白知意说。
小女孩笑起来,“当……”
“然”字还没有说出口,一根尖锐的藤从她胸口穿出,把她像块腐肉一般,凭空勾起。
来了~新鲜出炉~
又改了一下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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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队长萨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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