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陛下之亲信,行走在外,伤我如伤皇室威严!”
“到了此等地步孙常侍依旧这么嘴硬是个不怕死的,让开!”
她挟持孙十童向外走去,士卒纷纷向两边让开。
父亲扑来抓住她的裤脚,“大娘,万万不可,你若是走了,全族上下一千多条性命啊!这些可都是你的骨肉至亲,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惨死吗?”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卫开梧将孙十童向马车内一推,自己也跳了上去。
孙十童捂着喉咙,声音嘶哑地说:“即使你挟持我也插翅难逃,我要将你父兄抓起来放干鲜血,掉在菜市口处以锯刑!将你姐妹母亲祖母施加炮烙之刑,铁面浇注铁水,再生生地撕下来!”
卫开梧加重手上的力道,“我家究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孙十童只是冷笑,“你已错过最好的机会,现在马车被团团围住你即使想冲出去也办不到。”
孙十童得意道:“夫人,启程吧。”
卫开梧收回手,坐正,“好,那就走吧。”
前一刻她还想要掐死他,这一刻却又同意跟他回长安了。孙十童不敢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娘子是认真的?”
“你不信我?”
孙十童被掐狠了,眼尾泛红、嗓音嘶哑,“我在阳城呆了这段时日,哪看不出来,天下凋敝,唯独厉侯封地富庶,就是连京畿地区的几座大城也比不得,大娘子的本事可真不小。”
“我哪里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管着祖传的家业,又得父老信任罢了,辽东苦寒之地能有什么繁华比得上长安,此番路上还需公公照拂。”
孙十童瞠目结舌,指着她手发颤:“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
或许真让他说中了。
她还未来得及整理好思绪,
……
那暴君坐在皇位上已有九个月。
明日就是二月二龙抬头,刺骨寒风也没吹干太极殿下九十九级的血,小太监们夜以继日的擦,水桶快把清明湖捞干了,河蚌暴尸数日,竟然无人去拾。数万原本是好百姓的劳役们被绳索牵引着来到长安,慢了一步皮鞭就要抽到背上,烈日炎炎,火辣的裂土将脚底板和大地融为一体。
冗长的队伍沉默无声,沿途的村庄早都空了,刁民们闻风而动钻进大山里当野人去了,人数不起,鹤松烟已然疯魔,见人就抓。
兄长松年已经在天牢里吃皇粮十天,鹤党失去主心骨乱作一团,徐党杀了鹤党一个措手不及,如不是小鹤大人力挽狂澜,接下了请仙台修建的差事,恐怕鹤党要全军覆没。
即使如此,鹤党如此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请仙台修建好了,神仙又去哪里找?最后仍不免一死罢。
斗大的太阳仿佛贴面而行,小鹤大人晒不黑的白皮倒是没有什么世家子弟的特殊性,也流汗、也起泡,他伸手一摸,竟然是冷汗。
酥麻劲儿贴着头皮攒到尾巴骨,鹤松烟大手一挥,要求队伍加快速度,“快些!再快些!”
离长安还有五十里,今晚关城门前是一定要到的。
“鹤大人,这些贱骨头好像真的走不动了,这日头可真是大啊。”车内,监军中常侍邓象闵掐着嗓子撩开车帘瞧了瞧,“幸好鹤大人英明,多征了些要不然啊到了长安数量不够你我可要吃挂落的。”
鹤松烟也从掀开的一角帘往外看了看,正巧和一民夫麻木的眼睛对上,二十年清白书学的道德文章一股脑涌上来,他手指向下一放,正巧落在马车包铁的铜钉上,烫得他一缩手,帘子随之落下。
眼不见为净。
邓象闵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鹤松烟的手背,“铁皮烫人,鹤大人可要小心。”
读书人就是狠不下心肠,既想要名声又想要官位,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马车里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传我之命,全速前进,如有掉队者,就地格杀!”
那杀字尖锐刺耳,鹤松烟的心也随之颤了又颤。他坐在紫色蝠纹的团塌上闭目沉思,邓象闵便趁机斜眼打量他,心里想:倒是和他兄鹤大人不怎么像。
‘陛下有命要造古往今来最高的楼阁,名曰请仙台,尔等都是被选中的全福之人!南北东西万八千尺,亘古未有!’
国库一年的税赋不够,麻饷已经征到了大召二十年,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想必只此一糟省得数十年宦海,说不定他五十岁就能颐养天年了。
就在邓象闵盘算着能捞多少时前头忽然喧闹起来。
“前头出什么事了?”莫非是那些该死的贱民闹起来了不成?
“中常侍,撞上孙公公了。”
“孙十童?他怎么出宫了?快去打听!”
“是!”
长蛇队前是另一个车队,这车队人要少得多,只有百十号人,打头的是中常侍孙十童,胯下一匹枣红马,头戴羽冠,好不威风。
“邓象闵?到他前头去。”
路只能容得下两辆车,偏偏孙十童停在道口不动了。
劳役们一旦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有的甚至栽到下来,再也没爬起来了。
“晦气,叫他们的人来拖走!”
叫孙十童的宦官看着英武,倒像一个武官。
他手下都是精锐,人人披半甲。霸占着路不动,劳役过不去,两方人僵持着。
邓象闵皮笑肉不笑道:“好大的威风啊孙公公,你拦在这里做什么,今日一更我必然是要入城的,耽误了请仙台的建造,你可担待得起!”
“我自然不敢,只是皇命难违,陛下命我速速回宫,我一路快马加鞭,可是不巧,车辕断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叫人为难啊。”
邓象闵一看,果然,车辕是断了,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他看向孙十童身后华贵的马车问道:“里面坐的是谁?”
“新夫人。”
暴君除了大兴土木、清理族谱外就是大索天下美人。
“哈哈哈!你堂堂中常侍长信宫卿,秩两千旦,却也做起了稗官的勾当,花鸟使!这个名字倒是衬你。你我也算相交多年,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就让这位新夫人坐我那辆车吧。”
“多谢”
孙十童对着车内低声询问。
邓象闵轻嗤一声,迫不及待地讨好新主子呢。
孙十童啊孙十童,你也有今天,想当初你和太后迎暴君入宫何等威风八面,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就落得如此下场,那暴君岂是知恩图报的,登基之后便剪除了那些迎他入宫的陈太后外戚,这可真是引狼入室啊。
“事急从权,夫人请下车吧。”
里面的女子应了一声,车帘掀开,饶是邓象闵见惯了绝代佳人却也差点移不开目光,这是何等的天姿国色,若是暴君见了必然如获至宝,那孙十童岂非有可能东山再起?
“多谢中常侍。”
鹤松烟连忙避让,心中怒斥宦官没了根连男女不宜同乘都忘了,马车不大,两个人膝盖几乎碰着,女子没想到里面还有个年轻的官员,微微一愣,踩着脚踏跨上马车。
先听了话儿,知道这是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侠女,坐姿也和他熟悉的女子不同,膝盖微微张开,手搭在大腿上,身量和他差不多,眼睛目不斜视,脸上的珠帘随着马车启动微微摇晃,外面邓象闵接过缰绳,他原本就是太仆寺出身的宦官,即使高升驾车的本事也还在。
“驾!”
队伍重新出发,站不起来的人被拖到路两边,余下的队伍安静到令人发指,除了踉跄的脚步声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夫人,臣中书舍人鹤松烟问候夫人。”
“嗯……嗯?”
“鹤大人有礼。”
“夫人稍安勿躁,很快就到长安了,只是臣与夫人同乘一事最好不要同他人说起,不然对臣和夫人都不好,毕竟您以后是要做贵人的。”
“陛下也不行吗?”
“自然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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