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涅槃经》言,“若人造重罪,作已深自责,忏悔更不造,能拔根本业。”
次日一早,沈薏在绿菁新娱App第一次填请假条,她拿着肖棠的照片去丹枫秋韵。门口值班的是上次看到的保安,“大哥,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肖棠女士?”他从照片上收回眼:“你找她干什么?”
“她上次有东西落我家里了。”话完,沈薏拿出手机作苦恼状:“打她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她昨天下午就走了。”他半信半疑道:“你真是她朋友?”
沈薏点头:“如假包换,前几日我们还约了一起买花。”
“是你啊!”他脑海突然有了印象,有天早晨,他是看到肖棠女士在花摊前和人说话,回来手里多了两支粉荷。
“肖棠女士已经退租了。”当时,她手里拉着行李箱,他还上前帮忙过。
“谢谢大哥,我知道了。”沈薏转身,眉心微蹙,指尖不由轻轻敲着手机屏幕。
两分钟后,她站在马路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松山庵堂。”
— —
松山庵堂在梨花镇六公里外的平安村,村里也不知哪年起,松山多了一座庵堂。从丹枫秋韵到松山脚下,全程整整四小时的车程。沈薏下车,从山脚一路往上,脚步坚定的直奔庵堂。
“阿弥陀佛,能否麻烦师父给弟子一杯水?”庵堂门口,被求助的圆音师父面露微笑:“施主请随我来。”
沈薏站在简陋的厨房外,接过水一饮而尽:“师父,弟子能否恳请化一顿斋饭?”她双手合十,面色赧然。
圆音师父拨着佛珠的手一滞,目光从她面上扫过,微笑颔首:“一顿粗茶淡饭,可。”
一碗白米稀饭、两只馒头、半碟腌好的酸萝卜丁,沈薏坐在厨房一角支起的木桌前,吃着被端上来的斋饭,一脸满足。
“师父,还能再添一碗吗?”她捧着一干二净的碗底,看向圆音师父。
“……可。”圆音师父将锅底的稀饭,尽数倒入碗里,沈薏就着桌上最后两颗酸萝卜丁,一粒米饭也没浪费。
“师父,肖棠女士在吗?弟子有事找她。”沈薏搁下碗筷,终于道出上山的目的。
“圆尘居士?施主等着,贫尼这就去唤她。”圆音师父走出厨房,去大堂左手边的一间房敲门。
知道肖棠安好的消息,沈薏手脚麻利将桌上用过的碗筷,连着灶头那口锅也洗得干干净净。
走出厨房,沈薏还未给大堂供奉的菩萨上一柱香,就见圆音师父从左边敞开门的房间出来,“施主,圆尘居士业报已尽,愿共修慈悲,助其往生净土”。
她面上没有悲伤,像通知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沈薏回过神,她的话还在脑海徘徊不去,脚下的步子越发缓慢而沉重。
房间里,肖棠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头乌黑长发铰了干净,穿一套简单的浅灰棉麻衣裳。一旁半人高的收纳柜上,一只缺口的陶瓷瓶,插着三五支娇艳欲滴的月季。
“肖棠——”沈薏坐在床沿边上,伸手迟疑地探过她的鼻息,她面上皮肤还是温的……人没了。
“圆尘居士遗书说,庵堂后面那片桃林让她心神宁静,死后她的骨灰想埋在那里。”圆音师父拉开收纳柜的抽屉,里面留有一封遗书。
“她还说,前几日对某个小友有诱导性欺骗行为,她很抱歉。”说完她看着一旁神色突然怔住的女施主,手上拨着的佛珠越来越慢:“施主若是念她,明年的清明可以来庵堂后面的桃林,给她添上两盘果子。”
她走出房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上个月,有个和你岁数相近的女施主找她。”
下山,沈薏打车先去侦探社,发现原址已经开了一家奶茶店。她找斜对面开了裁缝铺子的老板问:“姐,前段日子那地,不是开的一家侦探社吗?”
“非法运营,倒闭了。”踩缝纫机的小妹探出头,还略有可惜道:“侦探社的那个年轻侦探,脸蛋长得还怪好的。”
“你瞎说啥大实话。”对上沈薏看过来的目光,老板挠挠头不自在道:“那小伙长得浓眉大眼,是挺精神的。”
沈薏换了隔壁一家皮具店的老板问,她说:“侦探社的人喜欢独来独往,除了找上门的顾客,就没见过和周围人主动有来往的。”
沈薏找附近几家店铺打听下来,一无所获。此时,用小跃上网搜索,那家侦探社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查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
沈薏回家翻出那本当初花了一万块的资料册,在灯下将肖棠近三十年的人生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一遍。夜已经很深了,她倒翻回资料册其中一页,指尖落在上方一行中的重度抑郁四字上沉默不语。
同一时间,昌平市市警察局已经抓捕犯罪嫌疑人——当初,在风华影视拍摄基地犯下故意杀人罪的,是个十九岁的大一新生。
他和林导之间的恩怨,不过源于践行雁归来一张帖子下的留言。
警察抓到他在审讯室审问,犯罪人翻出他的手机,负责人员看到他的昵称“苟东西带着他情人又跑路了”神情突然凝滞了一瞬。
林见森接到警察那边传来的消息,只觉得荒谬。当天下午,犯罪人的母亲不知打哪来的消息,找到医院跪在病房门口,请求他的谅解。
她和丈夫常年在家务农,唯一的儿子自小就帮着家里干活最是懂事不过。要不是接到警方的通知,亲自去了一趟市警察局,他们根本不会相信,那个冲动下犯下杀人罪的是他们儿子。
“他从高中就喜欢的一个女孩,高三落榜去了外地一所学校念大专。两人恋爱满打满算谈了三年,……后来跟着外地一个有家室的富商跑了。”
当母亲的说着了解来的信息,也是泣不成声:“他在网上看到林导出轨女明星的新闻,就冲动下犯了……错。”
“什么冲动?他那是有预谋的杀人!十九岁就敢拿刀杀人,这种人放到社会上来也是祸害!”林母让病房外围着看热闹的先散了,回头冷冷道:“我们不会出谅解书的,一切以法院审判为准,犯了罪就必须担责。”
话完,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人,她关上病房的门,站在病床前,上手就拧伤者的胳膊,眼神凶狠道:“什么出轨女明星?你给妈好好说说,你和郑妩小姐分手了?”
“妈,痛!痛,痛!”林见森赶紧认错:“就上次和云纯谈剧本,被郑妩撞上了。”
“哼!还编瞎话来骗你妈,郑妩小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林母恨恨道:“怪道这次你伤那么重,郑妩小姐连个人影也没现。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出这么不着调的事,你要不是我儿,我也得削你!”
林母越说越气,郑妩小姐是多好的结婚对象,家庭好、相貌好、性格也好。
“那个女星知道你有对象还来插一脚,能是啥好姑娘?不管你换几个对象,我回老家眼不见心不烦,你只别领我面前来。”
他不情不愿点头,林母气得又拧了他一把,“错过郑妩小姐,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当晚,于琼枝拨通黄兆则的电话,“黄董——”
“怎么了?”黄兆则放下手中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照片,推开半掩的窗户,夜空一轮明月高悬,群星闪烁。
“我们请来了国内顶尖的心理专家,但……肖棠女士……走了。”于琼枝喉咙突然哽了一瞬,“医院那边说是吞了大瓶安眠药,人送过去确认死亡就送去了太平间。”
黄兆则从身上摸出一包烟,颤着手点上一支,好一会儿才问:“……谁在处理她的后事?”
“……松山庵堂的圆音师父。”于琼枝没想到,比她还小两岁的肖棠……父母几年前都离世了。
“行,我知道了。”黄兆则挂了电话,指尖突然炸开一簇灼伤的痛,他才从愣怔中回神。夜里,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抽了大半包烟,当年的事……是他对不起肖棠。
三日后,肖棠下葬的那天,蓉市飘起了小雨。黄兆则用肖棠的名义,给梨花镇的海星孤儿院捐了两千万人民币。
沈薏来的时候,平安村的雨已经有点大了,雨滴打在伞面很快就湿了一片。沈薏踩着石梯一路往上,有人从松山结伴下来,嘴里还在谈论“那么年轻,太可惜了”之类的话。
“圆音师父。”她被带去庵堂后面那一片桃林,此时正值五月,树上的花早就谢了,一座石头堆砌而成的坟前,摆着两束鲜花,三五碟新鲜果子。
“上午有两位施主来过。”献上带来的花,沈薏听了圆音师父的话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肖棠别的朋友。
午时,沈薏留在庵堂蹭了一顿斋饭,等雨势变小了才慢慢下山。走之前,圆音师父送了她一枚平安符。
如果,肖棠还活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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