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车我会让人骑到你家楼下的,不必担心。”
“天黑,路上小心点。还有,医生让你不要剧烈运动,最好卧床休息几天,吃的也最好有些营养,别忘记了。”
“这条路太黑了,不如你就说我是你的朋友,让我送你?”
剑眉星目的男人蹙着眉头,那双平时满是淡漠和冷冽的双眸里此刻被忧愁所充斥了,几乎是祈求般的语气。
年轻俊美的青年则是一脸不悦地站在车门前,撅着个嘴,手指不停抠着大腿,似乎早已不耐烦了。
这场景若是被贺川那群下属听见,都得怀疑他们老板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员,哪里会有您这样穿着西装的朋友,我家里人不是傻瓜。”
“这片巷子可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我向您保证,我会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小心地走回去的。”
这儿虽然是个三面有墙壁遮挡的死角,可若是有邻居恰巧从楼上窗台往下看,他就彻底成了这片地区的八卦中心。
一个和开着豪车的富商牵扯不清的年轻男孩,可以给这片地区的大爷大妈带来不短时间的探讨,在大爷大妈们的嘴里传一圈,事情指不定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您放心,那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再见,贺先生。”青年快速道完别,拎着珍珠奶茶,迈着透着欢快的步伐,往巷子外快步走去。
有些单薄且消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老板,需要我跟上去吗?”小刘看见了自家老板眼中的担忧,开口询问道。
贺川抿嘴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关上车门,“别给他造成多余的麻烦了,回去吧。”
这个时候不顺着青年的意思,跟上去,简直就是亲手将人推远的愚蠢行为。
以退为进、事缓则圆,有些时候,太过急躁、逼得太紧了,反而会导致想成之事的失败。
“老板,是回公司吗?”
“去九涧堂。”
吩咐完,贺川又拨通了他家总助的手机,“庄言,找保洁把九涧堂收拾一下,把我的重要文件都搬到九涧堂。”
他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接着吩咐道,“把客厅和卧室都铺上地毯,家具也都换成舒适度高些的,还有,明天请两个照顾过孕妇的阿姨,让她们在九涧堂候着。”
在巷子里转了几个弯后,顾景庭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些。
这条巷子两侧的灯一直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旧路灯,傍晚还能靠着灯光和夕阳看清路,太阳下去后,那点微弱灯光只显得这满是脏污的老巷子更加阴沉恐怖。
阴森森的黑巷子,看不见尽头,时不时传来的凄历猫叫和不知什么动物发出的嘻嘻梭梭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让人想起了无数凶杀电影中,拿着凶器的歹徒正在黑暗中等待猎物到来的画面。
这条巷子,是住在这儿里很多孩子和女性的噩梦,若不非必要,她们几乎不愿意在大晚上独自一人穿过这巷子。
不过,顾景庭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七扭八弯的阴森小巷哪儿是死胡同、哪儿又很脏很破,他一清二楚。
再者说,这巷子的尽头,便是他那贫穷但温暖的小家。
往前又走了近十分钟的路程,远处微弱的灯光逐渐变得清晰明亮。
小时候他和弟弟很怕晚上放学必经的这条小巷子。
做饭、洗衣、照顾妈妈,家里全靠爸爸一人,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接放学,他和弟弟只能互相陪伴着回家。
为了安抚他们兄弟俩,爸爸在门外挂了一盏特别亮的灯,告诉他们,‘只要往前走,看到光,就知道爸爸已经做好饭在家等着你们了。’
这个习惯,到他和弟弟如今已经成年了,也没变。
灯光越来越亮,顾景庭仿佛想象到了家里那张小桌子上摆的美味了,家庭的暖意安慰了他慌乱的心。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要走快些,爸爸和弟弟一定在家里等着他吃饭呢。
一米八几的小伙子,他那双本就比普通人要长很多的大长腿加快了向前的步伐。
老旧小区的一楼潮湿、噪音大、又容易堵塞下水道,一楼房子的卖价和租金都相对比较便宜,顾景庭一家住的房子已经是这片地区最便宜的房子了。
爸爸是个勤快的人,即便是住在贫民区,他也一直把房子和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他在院子里加了个塑料棚顶,楼上丢的垃圾也会及时清扫。
为了妈妈在家的时候有事情做,爸爸还在院子里划了一小块地,种了点蔬菜和花。
推开大铁门,还没走进院子,顾景庭已然闻见屋里飘来的饭菜香味,好像是他最爱吃的毛豆炒肉丝。
“爸,我回来了。”顾景庭将一切烦恼抛之门外,满脸笑意地走进了家门。
四条腿全被木板加固过的桌子在客厅正中间,桌上两三个印着各种花色的白瓷盘,上面盖着一个缝了块花布的菜罩,头顶上的吊扇晃晃悠悠,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七八月的长北市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估计整个长北市像他家这样只开个小吊扇的家庭,少之又少。
阵阵热气从屋内扑出,拍打在顾景庭的脸上,他没有任何不适,反而笑得更欢了。
这种空气中都透着贫穷的环境,才是属于他这种人的世界。
“小景,回来这么晚还笑得那么开心?快去洗手,等着我再给最后一道菜热热。”
被热到光着上半身、脊背上满是汗的健壮中年男人端着菜从还冒着火光的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面带倦意,腰侧也有一大片青紫伤痕,可看见他家大儿子的那一刻,还是露出了慈爱的笑意,高高举起手,又温柔地落在了孩子的肩头。
“哎,哥,那是奶茶吗?”捧着书从屋内出来的带眼镜的男孩是顾景庭今年刚高考完的弟弟,林铭欢。
男孩在学校里是稳重老成的小大人性格,在他家长兄面前,倒是成了另一幅模样,简直就是个会撒娇的未成年儿童。
男孩双手圈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背上,来回晃悠,“是,给你的,你快老实点坐着。”顾景庭有些着急地掰着自家小弟的手臂。
他刚还信誓旦旦地答应某人会好好照顾自己,若是以前就罢了,如今的他可承受不住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挂在他身上荡悠。
“臭小子,快下来。”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大吼一声。
面对年纪稍小一些的林铭欢,男人就没那么多慈爱的心了,言语也更为粗鲁。
“你哥在外面跑一天多累了,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在家呆着享福,还不快给你哥拿碗筷去?”
如此偏心的对待,放在其他家里,大的小的两个一定会有矛盾,可这个家不一样。
挂在青年身上的手臂松开来,男孩把带靠垫的椅子先搬到了自家哥哥的位置上,又贴心地把电扇的转速调高了些。
“哥,今天辛苦了,你去洗手,我帮你拿碗筷。”男孩对着身边与他相貌仅仅有两三分相似的青年笑得柔和,“哥要吃多少饭?一碗够吗?”
老爸会关心他为什么回来的那么晚、有没有吃饭,弟弟会心疼他在外面赚钱太辛苦、想让他多吃一点饭菜,没错,这便是他善良且衷心爱着他的家人。
“哥,你吃这个瘦肉。”
“儿子,别光夹菜,夹点肉吃。”
在左右两个男人的热情劝说下,原本不太有胃口的青年也吃了满满一大碗饭,直到胃里再也盛不下任何东西了,“爸,别给我夹菜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其实他平时的饭量要比今天多一倍,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的缘故,每多吃一口他都想往外吐。
“今天就吃这点?”见自家大儿子脸色不佳,男人眼睛里满是心疼,“锅里有番茄鸡蛋汤,再盛点汤喝?”
“不了,爸,实在吃不下去了,你和小弟多吃点。”
青年十分顺手地收拾着面前的碗筷,将自己面前的垃圾收拾干净,再把使用过的餐具洗刷干净。
小弟心疼他在外面工作赚钱辛苦,会给他盛好饭,同样的,他也心疼爸爸干完体力活后还要回家做饭,会主动把碗筷刷了,让爸爸少劳累一些。
他们家没大多数人家生活的富裕,但体贴家人、关心家人,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一直以来言传身教的。
“我明天请了假,晚上妈那边,还是我去看着吧。”
“等等,小景。”男人叫住了正准备回屋的大儿子。
不善言辞的老实男人拳头握紧又松下、握紧又松下,“你妈那,情况不太好。”
“我妈怎么了?”顾景庭的神情一下变得焦急了。
不是才打了十万块医疗费给医院吗?按妈妈那位主治医生说的,这十万块至少能用半年的。
“医生说是什么……双侧肾功能缺失,建议换肾。”
换肾?
自从妈妈开始需要每隔两天去医院透析一次,顾景庭就开始关注这个手术了,他拼命工作一是在为小弟的学费,二便是为了这个手术攒钱。
对于换肾手术,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他根本没攒到这个手术需要的二分之一费用。
怎么办?他到底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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