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大小姐，你总要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明，不是么？”剃刀飞快地调整好心态，对着面前的少女意有所指地搓了搓手指。
他不讨厌聪明人，也不会讨厌这种风格的心机——更准确一点来说，就算这小丫头心思多到能随随便便把他们一整个遛着当狗玩，他也没觉得多讨厌。
……鬼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因为这女孩子的眼睛太亮，耍弄心机也是一副坦荡荡的张扬样子；也可能是自家的年轻后辈想都不想都跳了坑，可哪怕到了现在他看起来是一种无知无觉的松弛放松，比起他已经反射性绷紧神经的同伴，黑石却完全不觉得身边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危险之处。
他很放心这女孩，远比他自己表现出来的更深。
这种从容心态支撑小队队长也跟着一起放松下来，不仅如此，还能在这个基础上，试探着对女孩讨要一些额外的报酬。
……他知道这女孩子会给的。
“目前来看，帮你什么好处都没有，不帮你又是一堆麻烦——”剃刀故意露出一点苦恼的表情，啧啧叹道：“这就不太好办了。”
果不其然，少女闻言微笑起来，她那双总是看起来太过漆黑的眼睛映入了一点愉悦的光彩，于是夜幕点缀群星，让单薄纤细的少女倏然也拥有了一种另类而超凡的魅力，令人下意识地想要看向她的眼睛，凝视她的笑容，等待她的声音——
“当然。”她笑着这样说，“更准确一点来说，这件事情里的好处你们说不定能拿的更多一些。”
“你们很重视自己的同伴吧？”叶珀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仍是一脸状况之外的黑石，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一点羡慕。
她刚刚展现出来的可不是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模样，但不可否认的是剃刀确实被这个表情取悦到了：“我不否认这个。”
佣兵队长笑着这样说道。
女孩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黑石也在我这儿呆很久了吧，有没有考虑过回去的问题？”她抬眼看见其余佣兵脸上或是疑惑或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坦荡的表示：
“其实说法还是之前那个。”
叶珀道：“你们算是这里最近距离接触黑潮的一群人了，赚钱，接任务，打磨名声……事实上就算我不用自己跳缓冲带这件事威胁你们，你们最后也还是绕不开的。”
剃刀想了想，很痛快地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黑石却反过来皱起眉头，盯着叶珀的眼神多了些清晰的不赞同：“你还是要去缓冲带？”
“哦，这次可不只是为了我了，哥哥。”女孩笑嘻嘻的纠正道，“这是个机会不是嘛？我给你一个进去的理由，你的队友也有一个可以一起进去的理由；至于接下来遇到的是奖励还是遭遇，那就全看我们接下来的运气如何。”
剃刀咂摸一会，觉得自己应该听明白了。
“你离开这儿，黑石，我们，确实可以理所当然地跟着你一起走，你能利索但盎然达成目的的同时，也能顺手拉我们一把——要是因此在黑潮深处干了什么大事就更好了，回头在佣兵团那里也算是有个合适合理的交代……”
同时，这也能算是黑石在这场漫长追踪任务里的“赎身费”。
这甚至才是她真正准备拿出来的“起步价”。
女孩狡猾，把“在没有酬金的前提下，免费带她去一次缓冲带”的惯性思路，转换成了“在他们进行日常巡逻黑潮的时候，顺手把她带上”。
……啧。
剃刀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那里很危险哦。”
“我姑且也还算是个哨兵？”叶珀歪歪头，轻描淡写地补上了一道筹码：“虽然还没到所谓的觉醒期啦，但至少能保证不拖你们后腿。”
众人窸窸私语，剃刀的表情还算冷静。
“我只需要到这一步就行了，”她的语气变得诚恳了些，认真道：“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和梅洛克先生见面，缓冲带这次合作是个机会，离开之后，我不会再打扰诸位。”
剃刀了然点头，却还是有点疑惑：“你要是有这本事，何必在这儿弯弯绕？自己直接去佣兵团那里找头领说清楚不是更干脆？”
梅洛克不会拒绝这个孩子，黑骨的头领更不可能拒绝一位年轻的哨兵。
再想想黑石这么久的任务是为了什么，剃刀略有些惊奇地思考着，哎呀，这说不定还真是个隐藏的大小姐呢。
只不过被人带走长错了地方，要是换了军团的背景、再加上梅洛克的亲自培养……
然而面对他的询问，叶珀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哦，那就很没意思了。”女孩眨眨眼，显然不想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嘻嘻笑道：“这样不好吗？一个半成品状态下的哨兵和你们一起出任务，横竖不会亏本的。”
……甜言蜜语的小丫头。
剃刀失笑。可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就这么看似随意的几句话，他身边那几个小子已经从一开始对她的警惕狐疑，变成了一种难掩兴奋的跃跃欲试了。
一个哨兵。他们想。
即使是还未成年、还没有渡过觉醒期的哨兵，那水平差距和普通人也是天差地别的……有她愿意帮忙，那这次的报酬几乎和白捡天上掉馅饼一样的轻松简单。
剃刀的目光在女孩故作无辜的脸上巡视片刻，随即扬起笑脸，很大方的伸出手，感慨道：“好，就这么办。”
“就都按着你的心思来安排就好，小姐。”佣兵队长意味深长地表示，“我们都是一群听令吃饭的，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合适的计划，到时候就直接吩咐就行。”
“嗯，确实有一点要提前问的。”叶珀举起手，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们需要什么程度的‘奖赏’，才能折合算是黑石小哥的‘赎身报酬’？”
*
佣兵的酬金和黑潮的强度挂钩，而最适合剃刀他们这种只有十几人的佣兵小队的任务，就是狩猎晶核，清理死骸。
简单，直观，多余的晶核也可以拿来换取酬金，过去这样的任务通常是需要碰运气等情报，不过这次有了一名哨兵的帮助，似乎也可以直接掠过这一步了。
通常来讲，深入黑潮最合适的组合方式是身体素质远超寻常人水准的哨兵亲自潜入黑潮深处、而向导在外以精神链接作为引导线索，避免哨兵的精神被黑潮搅碎或是同化，从此失去返回的方向，彻底迷失在那一片浓浊的深雾之中。
叶珀还没有过觉醒期，无法被向导的精神触丝捕捉精神图景，于是小队其他人经过讨论之后，暂且确定了后续的行进方案：
提前确定几处难搞的特殊区域，叶珀率先深入，其余人负责清理外围干扰哨兵信息的死骸，快进快出，处理黑潮污染物的同时，也尽快取走最多的晶核。
“所以情报呢？”黑石的小出租屋理所当然成了佣兵们临时聚集的集合点，叶珀对着队长伸出手，得到的却是对方一脸无辜的表情：“我们可没这本事，大小姐。”
少女低下头，若有所思。
“好吧，”不过三五秒的功夫，她便做出了决定：“我来解决这个，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我会过来，有没有消息都会通知你们。”
“为什么不是继续调查？”有人饶有兴趣的举手问道，“时间还早呢小姐，少说还有好几个小时才是正式深夜，趁热打铁嘛。”
“因为这个点是我的下课时间，”女孩冷静道，“我得回家吃饭，明天和老师请了假才能继续出门帮你们搜集情报。”
“……”
一群佣兵大眼瞪小眼，回应她的是一片略显微妙的沉默。
最初开口的那名佣兵歪歪头，对着自己身边同伴喃喃道：“说真的，现在听大小姐说自己要回去上课请假，这话听着比她自己要跳缓冲带还要惊悚……”
同伴也幽幽回应：“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的这位大小姐不但是个未成年，还是个要按时回家吃饭有门禁的未成年小妹妹呢。”
哇，未成年。
一群成年已久的佣兵面面相觑，唏嘘起来。
被这群佣兵用类似肃然起敬的目光注视着，叶珀十分不解，一脸的莫名其妙。
剃刀笑着想要上来打圆场，然而黑石已经上前一步，略有些生疏的拍掉她衣服上的一些浮尘落灰，平静道：“用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叶珀看看自己身上，笑容很是随意，“放心啦，你们都是普通人，不会在我身上留下什么印记，顶多就是普通佣兵的火药味，我哥察觉不到什么问题的。”
黑石顿了顿，下意识吞回了那句“很晚了，路上危险”的叮嘱。
他打开窗户，看着女孩神色自若地和他们挥挥手，轻飘飘地一脚踩上栏杆，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准备的直接跳了下去——
屋内几个佣兵反射性跳起来，朗姆酒快一步冲过去，神色焦急：“她疯啦！这几楼！？”
“七楼。”黑石平静道，随即又面无表情地提醒：“别担心，她是个哨兵，这种高度无所谓的。”
“……哦。”
朗姆酒的表情呆滞了几秒，他有点迷茫、又有点奇怪的挠了挠脑袋。
“我忘了。”他呐呐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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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哇，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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