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样的局面已经彻底打乱了瓦妮拉原本的安排。
她总不能真的去诱惑一个小女孩吧？还是性别和年纪来说都完全占不到好处的那一种。
“索性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我需要在沙城留下一个落脚地，而瓦妮拉夫人，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叶珀耸耸肩，态度倒是大方利落，没有半点掩饰的打算。
瓦妮拉若有所思，却没急着应下：“以你们这样的本事，想要投奔哪一方达成长久协作，不难的。”
“不不不不，”女孩飞快摇头，否认了这个观点，“我不要这一支队伍，我想要更多的人能在沙城活下去。”
瓦妮拉的目光扫过这破旧的临时据点，以及面前这个甚至称得上稚气未脱的女孩，忽然有些想笑。
她道：“我不知道你究竟从哪来，但是我得说，这样奢侈的条件……”
“伊里姆。”叶珀轻描淡写地答道，“我在那儿长大，您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头疼的糟烂地方，而运气不算太好的是，前年的黑潮吞掉了我的家，白塔又带走了我唯一的家人，我现在只能走这条路了。”
瓦妮拉停顿了几秒，神情也变得微妙。
她的目光转向旁边的佣兵，剃刀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抬手压低了帽檐，只露出稍显绷紧的下颌线：“事实如此，女士。”
这名佣兵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以一种极复杂的语气补充说：“她的哥哥走的时候，没有选择带上属于伊里姆的任何东西；正巧我们的队伍和她也算有些交情……总之，最后结果就是，她现在在我们这儿，而在某些问题上，她比我们所有人都优秀，所以我们愿意听她的。”
瓦妮拉听得出什么是撒谎，也正因如此，她的眼神也有些奇异的变化。
“……哦。”瓦妮拉抿了抿嘴唇，轻轻道：“哦。”
“可她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呢，”女人的眼中流出几分柔情的怜悯，轻声道：“我要是有孩子……说不定也和她差不多大。”
“伊里姆没有孩子，夫人。”剃刀随口应道，又用带了些轻松笑音的调侃语气回了一句：“但您要是想要以看待小孩子的目光对待她，那我不反对就是。”
剃刀这稍显混乱的立场偏向打乱了房间内原本僵滞的气氛，小孩子，还是个伊里姆出身的小女孩，这很大程度上容易削减旁人的警惕心——特别是连他们自己人也没把她当做个成年人看的时候。
瓦妮拉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似乎找回了几分失去的主导权，耐着性子询问：“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知道您有好几处工厂，以及工厂附近相当大的一片地皮，只不过这几个地方因为位置不算太好，目前严格意义上已经不归您管了。”叶珀笑了笑，坦然回答，“佣兵的报酬我可以不要，只需要您把这几处划给我就行。”
瓦妮拉没急着点头，但看她的态度，也没有感到冒犯不满的意思：“这可比佣兵的最高价还要高了。”
叶珀扫了一眼，就看懂了这位黑寡妇的打算。
对她来说，这桩买卖横竖不算亏。
进一步说，瓦妮拉靠自己收不回那几处工厂，就算回收也没有太多余力长久维持；而退一步来讲，就算她这支队伍真的有能力吃下那几个地方，后续的问题也仍然一大堆：
最初开工的原材料从哪里弄，雇佣的工人哪里来，流水线产出的货品又要往哪里卖……林林总总大事小事，这也仍然避不开瓦妮拉的存在感。
“沙城的氛围摆在这里，我们再如何经营最后也就是个流动的佣兵小队；而您呢，名声出了名的不好，想来就算不找我们帮忙，单凭您现在的状态，也找不到什么能真正帮得上忙的家伙。”叶珀也不着急，顺着对方的意思帮忙解释。
索性您也没能力再找其他的外援，那几处工厂现在也就是地图上虚无的画饼，一定意义上你情我愿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她是这么期待的，好在瓦妮拉也是这么想的。
女人低头沉思几秒，便不再犹豫，很从容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
***
两边就着地图简单聊了几个小时，沙城的势力错综复杂，有能力占着地盘不放的大多是不好啃的硬骨头，最终商定下来的是三家大厂一家小厂，单看面积的总和，已经能在沙城的地图上占据显眼一角了。
“只不过太零散了些，瞧着心不诚啊。”朗姆酒在旁评价道。
谈话结束送走瓦妮拉后，小队重新回到自己人的氛围，那张地图做出标记的地方四散分裂，圈出来的三家大厂都位于人口最密集处，同时也是另外几家势力的中央核心区域。
这里面也就那家制药的小厂算是瓦妮拉有意送的人情，位置偏远挨近伊里姆的区域，努努力就能吃得下。
“谈判有风险，就算是空头支票下面也有署名，我们哪怕只吃了其中一块，其他人眼里这也是彻底的站队结盟。”叶珀语气淡淡，对此新送来的烫手山芋倒是接受良好：“瓦妮拉这么干自己也要分担一部分火力，毕竟支票是她开出来的，咱们要是真的成了，她那几个老朋友接下来怕是对她更不顺眼了。”
“一口吃下是一回事，吃下去后能不能彻底消化，又是另外一回事。”
剃刀抬手虚空画了个圈，几家大厂相隔遥远，无视地形的直线距离都能横跨地图，就连看似轻松的边缘小厂旁边也有不少麻烦，“现在的问题是，第一家你想选谁？”
现阶段，旁人对佣兵的概念还是拿钱卖命，没人觉得他们会狮子大开口要地盘，也没人会觉得瓦妮拉居然真的有这个胆子，豁出去舍得几块肥肉，就为了引这批人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
在一定意义上，他们占据了情报上的先手优势，出手要是足够快准狠，说不定真的能啃下一块咽下去。
可是要如何选，又成了新的难题。
先选小的做初始基地固然轻松，可初步的突袭成功也会打草惊蛇，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就算这样都不知道反击，而等到第一步稳定下来接下来要再想啃下其他几块，怕是难上加难。
叶珀不语，只是自顾自地在地图上开始画连线图。
选择小厂还有另外一个缺点：货品产量太低，影响势力范围太小，只靠这一处的话，对瓦妮拉的依赖性必然会再度倾斜加重。
到时候不要说在沙城留下一席之地了，小队已经有了沉没成本，再不能如现在这样来去自如，估计迟早也会成为黑寡妇的掌中之物。
“那就连着一起打。”叶珀道。
她的手指先点挨着伊里姆的制药小厂，又抬手一划，指向了斜上方圈出的一处大厂，平静道：“兵分两路，剃刀你们去这里，不考虑后续□□，先把地图啃下来应该问题不大，我去打上面那个，两边时间上最好不要错开太久，反正都是要动手，那就尽可能多啃点好处下来。”
剃刀轻飘飘吹了个口哨。
果然，就算是猫崽子，本质也还是食肉的野兽。
“真好用啊，哨兵。”他耸耸肩，没否认这个提议：“没问题。”
“我也觉得可以试试。”朗姆酒坦然道，“不过这小厂打下来之后，你打算让谁帮忙盯着？”
黑石若有所觉，抬眼看向了叶珀。
“找个人回去，和孟十三聊聊吧。”女孩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之前该说的话我已经都和他说了，他这次要是能给我带来足够多的人，沙城未来的好处就有他一份；他要是没这个本事，那我就再找梅洛克处理。”
“我去。”黑石平静应声，“两边都还算熟人，如果那小子反应太慢，我就直接去回军团找头领。”
叶珀的目光仍放在地图上，没有抬头。
“背景情况和他说清楚些。”
在身边传来黑石调试装备的声音时，女孩忽然冷不丁开口，平静提醒道。
“沙城不是伊里姆，你的态度要放低些，把话说的清楚些，也要做好他不会答应的准备。”
黑石动作顿了顿，又看她：“你觉得他会反悔？”
“这么大的事情，每个人都可以反悔。”叶珀回答说，“我只能说我尽量给出一条新的出路，但也不代表不走这条路就是死路一条。”
她说：“你要给他选的权利。”
黑石看着叶珀的侧脸，想说你其实没必要这样小心的，那个年轻的男孩子是太浅薄直白的性子，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在她面前遮掩那双会流露出羞赧局促的眼睛，任何人只需要看一眼就懂，孟十三会来的。
只要她开口，他就会来的。
可他犹豫了一瞬，却又在与叶珀对视的瞬间放弃了这句提醒。
她知道。
——她知道哪怕什么也不说，孟十三一定会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漆黑的眼睛已经有了些更加深沉、复杂，自己开始看不懂的东西，就像她明明比自己更早看清孟十三的底色，也还是要选择在这种场合下，对着那个性子简单的年轻人露出一点近乎示弱的姿态。
这不是过去的叶珀会有的反应，却能让她在接下来与对方相处的过程里更加游刃有余。
……
黑石恭顺的垂下目光，语气简练而严肃：“遵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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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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