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妮拉在房间中端坐的时候,也在隐秘打量着这栋显然是临时征用的建筑。
除了一些军事化的调整之外,建筑内部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变化,佣兵们的个人生活物品也没有随意摆放,这一路走来,就连一些常见的烟草或是火药味都没能闻到,就连所谓的待客房间也不过是个临时清理出来的杂物间。
这里连招待客人的喝水杯子都没看见,随意摆在桌子上的只有几罐未开封的廉价啤酒。
这对瓦妮拉来说是个好事,但也是个坏事。
这些佣兵对这里的归属性不高,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向,从之前的态度来看对纯粹的金钱攻势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女人安静坐在房间里,若是从过去的习惯来看,这样漫长的等候时间已经算是一种变相的冷待,如果换做几年前……不,哪怕还是一年之前,瓦妮拉都会因为这种态度当场掀了桌子,直接撕破脸不干了。
可她现在没有这样的底气,只要他们能够给出一个回复,不要说五分钟,五个小时她都等得起。
终于,那扇门被再次推开,在客人写满期待的目光中,剃刀带着满脸愧疚的笑意姗姗来迟:“抱歉了夫人,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没能及时过来。”
瓦妮拉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缓缓绽开一抹娇柔的甜笑。
“没事。”女人坐在房间内唯一一个还算完整的沙发上,她的位置挑的讨巧,稳稳当当的正中央,这样一来剃刀要是想过去坐着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她,瓦妮拉此时又特意向旁边挪了挪,温声细语地回应道:“您过来一起坐吧,这儿好陌生,对着您倒是能让我安心不少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说,现在还要这样亲密地坐在一起?
剃刀眉头微微一动,他眼尾扫过身后的入口,果不其然,朗姆酒那个坏心眼的小子不知何时悄悄关上了门,就这样间接坐实了瓦妮拉的期待。
对于这种越艳丽越有毒的女人来说,剃刀可不觉得一次所谓的亲密就能成为控制她的筹码。
倒不如说,反而符合了她的要求。
女人的目光扫过门口的方向,唇角笑弧也多了几分了然的暧昧。
有反应就行,总要比自诩清高的家伙们好对付得多。
她不怕冷待,也不怕花钱,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群人就是真的无欲无求,除了虚无缥缈的名声之外,没有半点可供她突破的机会。
“过来坐吧,先生。”她的手指暧昧十足地抚摸过旁边的空处,微笑着邀请道:“这是您的驻地,难道还要害怕我这么一个连枪都端不稳的小女人吗?”
“这倒也不是。”剃刀仍然稳稳地站在远处,语气听着也是十二分的真诚恳切:“只不过考虑到您在沙城的名声,我就这么靠近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啊。”
瓦妮拉听到这里,落寞垂眼,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您这样的人,居然也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流言吗?”她双手掩面,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您也看见了,我不过就是个侥幸生得可以入眼的女人,得到了几次命运的垂怜,又成了被命运作弄的寡妇,我要是真有传闻里说的那样恐怖,又何必这般姿态过来恳求您的帮助?”
哇,说得可真不错。该说不说的,这要换个普通男人说不定就要为了这女人的刻意示弱微微动心了。
剃刀了解男人,瓦妮拉也很了解男人,而当两个人都很了解这一点的时候,情况反而变得就有些微妙了。
对于这种能从容不迫孤身前来佣兵老巢的角色,最好还是不要带着自己能从她身上占便宜的态度。
剃刀仍然矜持,笑得很是端庄:“我比较怕您,夫人。”
“我又不会对您做什么,”瓦妮拉嗔怪道,“或者也能说……就算您现在对我做了什么,其实也没关系的。”
剃刀依旧在笑。
“别了吧,我还想在沙城多呆两天呢,”他耸耸肩,又露出一副无奈姿态,苦笑道:“我也怕我现在要是真的坐过去,出了这个门就要被我的‘上司’直接撵出去了——毕竟她都这么提醒了,我要是再上钩就有点说不过去啦。”
瓦妮拉眉梢微动,原本有意扭出的身体曲线也慢吞吞地回归了端正的坐姿,她收回搭在一旁的手,柔声反问:“您的……上司?”
她这样开口的同时,塞在剃刀耳朵里的无线耳机也传来了叶珀相当清晰的咋舌声。
“你故意的。”女孩咕哝着。
“佣兵替人干活,我也不例外。”剃刀笑眯眯道,“不过您别误会,不是和您一样的立场,我的上司是个相当懒散的性子,只不过就是不想自己亲自出面,所以才支使我到处乱跑……要是因此引起了您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么我道歉。”
瓦妮拉慢慢低下头,神情略有些模糊不清。
“生气了吗?”叶珀在耳机里好奇问道。
“您不会自己看嘛?”剃刀笑容不变,细碎的含糊声慢吞吞地递了过去。
“看着呢看着呢,”猫早已不知何时蹲在沙发旁边,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瓦妮拉变化的神情。
叶珀看了一会,又在耳机里回道:“耐性真不错,我还以为要翻脸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小姐。剃刀在心里想着,喜怒形于色的家伙永远要比擅长掩藏真心的人好对付,瓦妮拉比想象中更棘手一点,这样柔弱的女人能在沙城站稳脚跟不说,面对这样近乎恶意的调侃也能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怕是要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没什么。”不过瞬息的功夫,这女人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神色自若地回应道:“就算误会了什么也都是我的问题,只不过我要是想聊点什么正事的话,您能负责吗?”
“原来是能的。”剃刀答得也很是大方,但他有意将目光在瓦妮拉的身上上下打量一遍,然后才故作为难的回答说:“不过现在嘛,怕是有点麻烦。”
瓦妮拉微微垂眸:“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您的上司对您起疑心了?”
“别想着在这儿挖坑啦,夫人,这种程度的挑拨撬不开口子的,”剃刀啧了一声,反手打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您要是真的冲我来呢,我不介意发展一段不打扰工作的私人关系;可您要是真心想要寻求合作,我建议您直接和我上面那位好好聊聊。”
瓦妮拉的目光看向空荡荡的门口,眼中露出几分不解的疑惑。
叶珀在耳机里幽幽反问:“说好的这种场合都是你出面,干什么突然拉我下水?”
“还聊吗?再聊下去我的名声就要烂透了,别说在沙城,怕是佣兵这一行都要做不了啦。”这一句剃刀没再压着声量,坦然笑着回着耳机里的声音:“你再来几个人怕不是都对付不了眼前这位夫人,我反正是没本事了,您亲自来吧。”
叶珀沉沉地唉了一声,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郁闷,听得剃刀的笑容愈发畅快。
“就算你这么说了——”
少女的声音不知何时便从耳机传递到了现实,身后不远处的清澈嗓音与耳机里略显失真的音调重叠在一起,也惊起了瓦妮拉眼中一点真实的波澜:“我就算来了,也没办法对这位夫人做点什么吧?”
——女孩子。
瓦妮拉先是茫然的怔愣,随即便是失笑的坦然:当然,当然了,能破这样的局面,除了他们的上司是个比自己看起来还要纤细无害的女孩子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佣兵,男人,这种人对上柔弱的寡妇有着天然的道德错位,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沙城的舆论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女孩就不一样了,她精心准备的布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彻底破掉,棋盘上的立场转换,掌握先手方的已经从自己变成了眼前这微笑的女孩。
瓦妮拉用力握了握有些脱力变冷的手指,心里是一片稍显沉重的冷静。
这不是临时推出来搪塞自己的小孩子,剃刀原本懒散的站姿早已重新站直,立在少女身侧时,是军人再标准不过的服从上司的姿态。
“别这么紧张,女士。”叶珀走入房间是,房间里从容微笑的人就已经换成了她。
女孩看着对方紧绷的身体,最终选择从旁扯了一个破旧的椅子,就这么相当随意的坐了下来,与她正面相对。
“放松些嘛,我们还是可以聊聊的。”叶珀一脸坦诚。
瓦妮拉看着她,慢慢深吸一口气。
“您想和我聊什么呢?”她的语气谦卑,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就轻视对方的意思,“我手中唯一一点优势已经被您碾碎了,余下的筹码我不确定您还能看中多少,名声,财富?或者说所谓头领的真心?我只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寡妇,我这样的人就算上门邀请,对您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也不好这么说的。”叶珀笑眯眯的回应道,“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正因为您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寡妇,所以我才愿意坐下来和您聊聊?”
瓦妮拉心思微动,若有所觉。
“我们是纯粹的外来人,女士。”叶珀漫不经心地提醒着,“就算真的有那么点想在沙城站稳脚跟的野心,其他人不可能让我们真正入局;
所以与其花费心思讨好别人,不如一开始就找一个需要反过来讨好我们的。这样你有了靠山,我有了去处,两全其美,不好么?”
瓦妮拉静静看了她一会,无奈失笑:“您倒是坦然。”
“好说好说。”叶珀故作谦卑道,“您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时候,不也是在准备给我们下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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