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漪扭头去看仇安晏:“人不见了。”
仇安晏揉动手腕,闻言抬眸看了隗漪一眼,两人面上俱是一派了然。
来者不善。
“看来卜正信卜大人似乎也要插一手?”隗漪笑眯眯地起身,顺带拉仇安晏一把。
“走吧,出去会会。”仇安晏理理凌乱的衣摆,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又很快换上一副怒容。
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华贵,成套宝石,绸缎如水,绣文精致,此人生得一副端正面容,只是神情桀骜,平白为这张脸添上了几分扭曲与阴沉,如此反而叫人见了心中不快,要暗自生出警惕来。
卜谦颔首,翻身下马,不情不愿地朝仇安晏行个不伦不类的礼,口中敷衍道:“晚辈无礼,冲撞了仇大人。”
说罢又请仇安晏去丰平楼,要给仇安晏赔罪。
任卜谦一番惺惺作态,仇安晏始终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知道仇安晏约莫能够应对,隗漪无意关注两人打太极,便无聊地四下张望,一眼看见不远处的杏林春。
门口有一个年轻青衣医师探头来看这边的热闹,似乎对隗漪的目光有所察觉,他看向隗漪,微微一笑。
……
杏林春,隗漪忽的想起扈青似乎提过杏林春有个姓陈的掌柜是他手下,隗漪需定期去寻这陈掌柜拿解药。
想起断肠吻的滋味,隗漪面目扭曲一瞬,身体一抖,隗漪再不愿回想起那日的痛苦和扈青邪恶的嘴脸,她心中暗捋,自上次复发,如今已半月过去,去杏林春与陈掌柜接头一事需得提上日程。
未免旁人起疑,隗漪很快假装若无其事移开目光不再看杏林春。
似是谈妥了,卜谦露出迄今为止第一个也许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的笑脸,长臂一伸,朗声道:“请。”
隗漪自然是跟着一道过去。
丰平楼早有人在等候。
一个身量颀长纤弱,面若好女的青年男子迎上来,声音清脆温润,先是冲卜谦唤了一声大哥,又赶忙向仇安晏行礼。
“见过仇大人。”
卜谦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仇安晏笑道:“仇大人,这是我庶弟卜云。”
说笑间众人都往楼上走,到包厢时,卜云却走到隗漪身边,姿态放得很温和,“莲谊小姐,这边请。”
仇安晏闻讯看过来,见卜云只是将隗漪引至包厢的另一端临窗位置,左右还在自己眼前,便轻轻扫一眼就放心地转过头,继续与卜谦交流。
不知这两兄弟唱的是什么戏,隗漪等着他开嗓,没有说话,佯装窗外景色好,一心赏景。
谁料这一看,隗漪却真有一些入迷。
丰平楼这一扇窗正对着胡市。宝石圆润鲜艳,美酒闻香醉人,管弦切切,美人裙摆旋转极力舒展……叫人目不暇接。
原来在隗家,她身体不好,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的。
如今见了,真叫人移不开眼。
卜云见隗漪盯着舞蹈的男男女女,便低声与她解释道:“莲谊姑娘,那些都是西边的人,从涂钦来的。”
他笑眯眯地补充道:“说起来那边的人都很信教呢。灵教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喏。”卜云伸手指了指胡市的方向,“那个商铺上画着的纹路就是灵教的标志。”
涂钦这地方隗漪从书上读到过,再详细的却没有,至于灵教,隗漪更是从来没听说过,如今卜云这样说,她便有些好奇了。
隗漪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三个圆圈紧紧扣着,从重叠的部分延伸出三根笔直的线条将圆圈截成两半。
好眼熟……
隗漪灵光一现,不禁打寒颤,为自己的联想感到恐惧。
妙芙的死法,那个倒吊着,双臂略微往两侧撇开的姿势,和这个有一点相似。
隗漪不知是否是自己多想,可若是真的……
卜云是故意的吗?
似乎一点也不知道隗漪内心所思所想,卜云依旧是一副笑模样,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见隗漪对涂钦人有兴趣,随口介绍罢了。
隗漪心中各种思绪一下飞舞起来。
卜谦来者不善,依方才照面来看对卜云也十分信任。那么卜云为什么要说出这番似是而非仿佛泄露线索的话?
隗漪正欲开口试探他一二,卜云神色却迅速变化,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俯身凑近隗漪,气流涌动,隗漪却一点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正想抬头去看卜云的表情,隗漪却顿了顿,无它,越过卜云的肩膀,隗漪恰好捕捉到卜谦收回的目光。
……
看来卜云是友方。
隗漪询问般去看卜云,他俏皮地冲隗漪眨眨眼,似闲聊一般好奇问她:“听说月芳斋的姑娘才艺卓绝。不知莲谊姑娘可擅长哪些?”
“我学的最好的是琵琶。”见桌上有点心,隗漪随手取了一块来吃。
“琵琶?”卜云似乎想到什么,又问道:“听说红夏姑娘是月芳斋的琵琶圣手,十年独冠。莲谊姑娘可是师从红夏?”
隗漪点点头,想起这个亦师亦友亦像长辈一样关怀自己的姐姐,心中酸涩,不由黯然,口中原本吃着十分香甜的糕点也没滋没味儿。
卜云见状,想起最近的事,心中叫苦,不料竟戳中人伤心事,自知失言,卜云尴尬地住嘴往外看。
正是两人都静默的时刻。
砰!
旁边传来一声杯子摔碎的清脆响声。隗漪疑惑转头,只来得及看到卜谦甩袖离去的身影。
这两人是谈崩了么?
卜云却似乎早有预料。
他冲隗漪尴尬笑笑,扔下一句“莲谊姑娘改日再会”,一拱手,匆匆追出去。
隗漪又疑惑地看向仇安晏。
这人正捧着茶,唇边含笑,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莲谊姑娘,走吧,咱们去看红夏。”
直到上车,对着满肚子疑问的隗漪,仇安晏这才低声解释方才发生了何事。
卜谦是替他老子来的,只说浔城事自有浔城官吏管,用不着仇安晏插手。
听起来十分傲慢。
说起这个,隗漪至今还不知道仇安晏是大理寺的什么官员,这般好奇,便径直问他:“他对你如此不客气。想来是笃定你胳膊拗不过大腿,比不了他父亲。仇大人,你在大理寺究竟是什么官职?”
仇安晏仍旧笑着捧着烟袅袅的茶水,任隗漪猜了又猜,钓足了胃口,这才慢悠悠掷下一记惊雷,“大理寺少卿。”
“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大官。”隗漪啧啧称奇,末了又连连叹息。
“仇少卿,仇大人。”隗漪一本正经地细数,“您看看您在浔城过的是什么日子!日常出行也被冲撞,还要被下属的儿子威胁,办案还要亲力亲为………”
隗漪边数边摇头,到后面大有可怜仇安晏的势头。
……仇安晏扶额,哭笑不得,为自己辩解道:“倒也没有如此不堪。此来浔城我刻意隐藏身份,旁人只知道我是大理寺的官吏,见我四处奔波自然猜我是小官。”
“不过办案一事,我一向醉心于此,若可能必定亲力亲为。算不得什么心酸事。”
说起这个,仇安晏眼神一下子亮了,像是无数星辰在其眼眸中流转闪烁。
隗漪笑笑,忽的想起来方才知道的灵教,就问他:“仇大人对灵教了解多少?”
“不多。”仇安晏摇摇头,“只知道是从涂钦传来的教派。此教行踪隐蔽,另有人在追查。”
末了,他顿了顿,问隗漪:“你问这些做什么?卜云与你说了什么?”
隗漪点点头,道:“我觉得妙芙的死似乎与灵教有关。方才落座,窗外正是胡市。卜云见我感兴趣,提了几句。”
正说着,隗漪皱皱眉,迟疑说道:“我觉得……他是故意提点我的。”
“我虽信他十之七八分,却也找不到他帮我们的理由。”
仇安晏听了,却也很疑惑,不知如何解释。他初到浔城,对这些官员的家族秘辛并不十分了解,不过京城人活跃,各种事物他也见了不少,就试着猜测道:“卜谦说卜云是他庶弟。”
“寻常人家嫡庶总有争端。想来卜家兄弟之间也有此类龃龉。”
隗漪点点头,对两兄弟大相庭径的性格亦十分好奇,便感慨道:“卜谦为人实在桀骜。”
仇安晏却笑了笑:“这有什么稀奇的。卜谦是卜正信正室所出又是长子,卜正信统共就三个儿子。除却今日见过的两个,正室还另外生了一个,只是年纪尚小。”
“卜谦虽然桀骜,却颇有才干,卜正信看中他,他自然有骄傲的本事。”
不过想起卜谦当街纵马,仇安晏还是忍不住皱眉,“旁的不提,他当街纵马还是要罚的。”
说起这个,隗漪面色也不好看,眼看着有拿到线索的契机,却叫卜谦毁了,便有些恨恨道:“不知道那杨明远和郎勇说了什么?”
仇安晏脑中电光一闪,郎勇……郎勇……他将这个名字默念几遍,眼睛一亮,盯着隗漪:“郎勇正是涂钦边界人士!”
这是又一个线索?!
二人都有些兴奋,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下来,一个小吏在外沉声说道:“仇大人,下官有要事禀告!”
待得了仇安晏允许,小吏语气急切:“红夏、妙芙,两人尸体俱已失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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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灵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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