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演心

章文君的死亡并没有影响冷卓君二人。

明阳殿内。

刘清逸将锦被盖在冷卓君身上,床上的人卸去了浓妆,因为失血过多的苍白容颜清晰的显现出来,眼底下泛着浓重的青色,一看就是接连多日未曾睡过好觉。如今的他少了几分清醒时的阴晴不定,多了几分不该属于他的柔弱,刘清逸叹气。

她不明白为何这人诬陷她后又要帮助她。

还是说仅凭这件事还不足以提现出她的价值,刘清逸冷笑,该说不说这人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成为十二监之一。

刘清逸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在触摸到同样冰冷的皮肤时并没有不适,柔滑的触感从指尖传到身上。

顺着线条她摸赏着冷卓君的五官线条,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再到脸部线条,不管从哪里看都美如常人,好看的紧。

随着手指的滑动从脸盘落到脖颈上,刘清逸的眼神一凛,五根手指握住脖颈不断向内使劲。

慢慢的原本陷入沉睡的冷卓君蹩起眉来,似有不适,可刘清逸并没有松劲的意思,随着力度不断的增加,冷卓君也开始挣扎起来。

眼看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脸色变得越来越红,刘清逸终于显现出慈悲来,松开手。

冷卓君重新躺会床榻上,胸膛上下剧烈起伏,要不是知道这人身受重伤,她还真以为这人下一秒就要醒了。

视线下移,白皙的脖颈上五指分明的掌印清晰展现在上面,分外扎眼。

因为窒息通红的脸渐渐褪去,反而是留有脸颊上的一抹红晕,就连发白的嘴唇也出了红色,倒显得比之前要健康许多。

她想着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就见原本包扎好的伤口蹦裂开来,染红了白布。

刘清逸起身从静室里打开一盆清水放在矮桌上,小心翼翼解开白布,浸湿干净的布,拧干,擦拭着对方身体上多余的血迹后丢回盆里,用干净的白布再次包扎好。

端着盆打开门,将其泼洒在门外,重新将盆放回静室,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去膳房准备御医说的汤药了。

临走时不忘整理好殿内一切,静静关好大门。

从明阳殿到膳房不算近也不算远,纵使刻意减缓脚步,却也到了头,这一路上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冷卓君要对他道歉,为什么冷卓君要替她扛伤,为什么……可一切都没有答案。

儿时的朝廷早已淡化在刘清逸的脑海中,面对这改朝换代,推翻一切的全新朝廷有她太多没有搞清楚的地方。

一味的被动终身抬不起头,唯有化被动为主动,方可将变故掌握手中。

她很清楚,和冷卓君的婚约与其说是她自己亲自所选,但在政治上也不过是用来稳固势力的联姻罢了。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若是戏中能生情,那情能算真的吗?

朝廷上,冷卓君为她挡剑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并非没有中过箭,也并非没有被刀剑重伤过,也亲眼见过上一秒还在身边的战友,下一秒就躺在黄沙上不瞑目……唯独这次,冷卓君嘴角含血的容颜一刻不停,疯狂霸占在脑海里,她真的想不清楚了。

安御医写下的药房熬出来的药很苦,苦到刚入口就要吐的苦,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喝这药能让人宁愿去死。

整个御膳房都被苦药的味道覆盖住。

刘清逸面不改色将熬好的药放进药盅里进行温好,确认不会洒之后,才提着药盅走回明阳殿。

就见,原本走时还在沉睡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床榻上,侧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刘清逸轻声走过去,原本凭借冷卓君的警惕性早就看向动静处,根本不会像他这般神色平静地看着某个地方,目不转睛,以至于走到身边都并未发现。

刘清逸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插在花瓶里的梅花花枝,花枝上还存有水珠,水珠顺着柔嫩的花瓣朝下落去,显现出生机和主人的悉心对待。

冷卓君看着花,轻声问道:“是落梅园里的梅花枝吗?”

“是啊,那天本宫又返回落梅园摘下的枝条,”刘清逸将要盅放在桌子上,取出小碗装的还尚有余温的药,“觉得好看,索性就在殿中养着了。”

“这样啊。”冷卓君看着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嘴边碰到了温热的勺子,“把药喝了。”

刘清逸举着勺子,抵在冷卓君的唇边。

“好。”

冷卓君张口喝下药,温热的药一入口腔带来了腥臭酸麻的苦味,直令人作呕。好不容易咽下去,就被迫抵在床边不停向外干呕咳嗽,刘清逸见状连忙腾出一手一下又一下拍着冷卓君的后背,帮人平顺着呼吸,好不容易喘过气,抬起头来的冷卓君面色通红,眼泪溢满眼眶,泛红了眼角。

刘清逸叹气,放下药碗于一旁,拿起从膳房一同带回来的纸袋,从中拿出一颗塞进冷卓君嘴里:“好些了吗?”

酸酸甜甜的果脯中和了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没忍住冷卓君又吸了两下,点点头。

刘清逸打趣道:“堂堂心狠手辣的东厂督主居然怕吃苦药,督主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

冷卓君咽下嘴里的果脯:“清逸公主也不似传言中的不近人情,还知道带果脯来中和苦涩给小人。”

刘清逸没有反驳,只是又取出一小盅,倒出黄色的液体进药碗里,用勺子搅了搅,确认融合后又将药碗递到鼻下,闻了闻才将勺子放进药碗里,舀起一勺递给冷卓君。

“尝尝看这次如何?”

“有清逸公主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

冷卓君喝下药,虽然还有苦涩的味道但蜂蜜的味道令原本作呕的苦味,竟还带有一丝丝的回甘。没一会儿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刘清逸将空碗放回药盅里,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床榻上陪着冷卓君聊。

刘清逸道:“你当时为何跟本宫说对不起?因为你与兰大人设计杀害顾恩侯霸占顾恩侯府财产为已用来陷害本宫?告诉本宫原因。”

话出口,却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也不急,就坐在床边静静等着。

明阳殿内烛火通明,却也不觉得热,温暖的烛火照亮了冷卓君的侧颜,柔和了几分眉宇间的戾气,他的声音带有几分苦涩:“原因?小人说了公主或许也不会信,和公主相处短短时间小人的心里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变化,那种变化小人说不明白,但从前从未没有过,是一种酥酥麻麻类似于果脯还带有酸酸甜甜。”

刘清逸静静听着。

冷卓君继续道:“小人是个孤儿,幼时被师傅捡到带回宫中养育,小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生活说不上幸福却也能饱腹,但对应的危险又岂会不高?为了应对危险保全自己,小人深知有了权力才能保全自己。小人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血遍布双手,浓重的血腥味令我吐了整整一天,什么都吃不下,就连在睡梦中都逃脱不了,一连过了两年小人才稳定下来,最后成长为如今的冷督主。”

刘清逸不言不语,从她的面容上冷卓君看不出她的内心所想,但这并不妨碍自己继续说下去。

“落梅园的那场质问,是小人心情第一次出现了起伏,那天我和兰亭去觉音楼喝酒,那时候我虽在纠结却也依旧决定实施计划,兰亭说我咎由自取……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说到这里,冷卓君的心下莫名痛了一下,停顿一瞬才道,“今日之事,皆是小人一手造成,哪怕是刺伤心头的一剑也是对我的惩罚,公主——小人知错了。”

听到这里,刘清逸再不明白才算是愚钝。

她看着真情流露的冷卓君,却是站起身提起药盅:“冷督主在此好好休息,今日之事也有本宫的责任,本宫会照顾督主直至伤好,还请督主不要说些杂话,安静养伤。”

说完就头也不回,也不等身后的回复提着药盅离开了明阳殿。

独留身后的冷卓君在黯然情伤。

随着殿门的关闭,硕大的明阳殿唯有冷卓君一人。

原本哀伤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狭长的凤眼变得犀利起来,掀开锦被赤脚站在地上。

漫步走到窗前抬手用指关节敲击窗面三下,才放下手侧身看着旁边的梅花枝条。

没过多久,窗户被敲响了。

冷卓君放下摆弄花的手,转而看向窗边,打开窗户,一只信鸽顺着窗户飞了进来,落在手指上。

冷卓君抬手揉了两把信鸽的毛,取下绑在腿上的信筒,读完后将其放在就近的蜡烛上借助烛火快速点燃,看着信纸被火燃烧殆尽,信鸽也从窗外飞出。

燃烧的味道从窗外散尽,冷卓君“啪”地关上窗户,重新走回床榻上坐好。

同时,刘清逸也拿着纸袋从殿外走进来。

“见你喜欢,本宫从膳房又拿了一袋,给你解解腻。”刘清逸将袋子解开将酸甜的果脯倒进小碗里。

“小人,谢过清逸公主。”冷卓君拿起一颗果脯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隐去眼里的一丝得逞。

刘清逸表示不必如此客气。

却眼神下移,无意扫过带有焦黑的白色纸张一角,上挑过窗户,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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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督主是公主驸马
连载中瞞天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