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舟被慢慢积攒的怒意烧红了眼,拍案而起,“郎神医这番话简直胡说八道!李氏才是正统天子,岂容武后一个女人毁了朝廷根基,乱了大唐龙脉。”
“杜公子生得一双慧眼,难道没有看见武氏身上的祥瑞之气?杜公子知书达理,不知道这是天子之气吗?”郎靥盯着对方的眼睛向前逼问。
“你怎么知道?”杜蘅舟摇头往回退。
他第一次面圣时,便瞧见了帘后的紫气,待武太后从帘后走出来,更是一副紫微之相。他屡屡惶恐不安,从未与人道说。
“你不是说我乃妖怪吗?”
“妖怪走妖道,凡人走人道,人间何须由一只妖来指点江山?”
“我说过了,人和妖没有区别,心性是一样的。”
杜蘅舟故作坚定地说:“我杜家世代忠良,永不背叛。先父给我取名蘅舟,意思是载满香草的小船,逆流而上,寓意着君子高洁端方,不惧波涛。”
“好一个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只是你的道真的走对了方向么?岂不闻,溯游从之,水到渠成。你言武氏是叛逆,那高祖李渊最初不也是隋朝受封的唐国公,起兵反隋而立的大唐,李渊是叛逆吗?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他也是叛逆吗?”
郎靥的两问振聋发聩。
“朝代更迭,本就是寻常之事,天下当有能者居之。自高宗起武媚娘临朝摄政,劝农桑、薄赋敛、息干戈、禁淫巧、省力役、广言路、杜馋口,百姓安居乐业有她之大功。忠臣该谋的是万民福祉、社稷安康,不是追随一家一姓,鞍前马后。”
郎靥坐回去,挥手掀开杜蘅舟的诗塞在他手里,起笔在纸上另题了一首:三秋清风入稻香,一夜沛雨润杏黄。明月时而伴云影,合家长是共烛光。金甲威武卫道义,银枪勇猛御猖狂。江山本自多壮丽,何须兴浪搅苍茫?
此诗与杜蘅舟的完全反对,句句是驳论。
“李敬业为什么失败了?你没有想过吗?其一,李敬业打着章怀太子旗号,可李贤已死,天下共知,你们动机不纯,号召力不强;其二,李敬业志在勤王,却贪图金陵王气,占领扬州后,没有北上剑指长安,反而率军南下,其割地称霸之意昭然若揭,他和武太后又有什么分别呢?其三,李敬业的军队不过是十万乌合之众,如何与朝廷三十万精兵良将相抗?两相交锋,必然溃不成军。其四,你们因为对手是个女人,就低估了武太后的谋略和智慧,叛乱一起,她便派出皇室宗亲李孝逸领兵,正是告诉天下人李氏和武太后是一条心,李敬业才是反贼,加之,以往她的良政深得民心,百姓拥护,不愿起干戈。”
郎靥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杜蘅舟身上抽鞭子,他的意志被一点一点瓦解,到如今他已不知道自己和祖辈为的究竟是什么了。
“可她杀了我祖父和父亲!”杜蘅舟的眼泪被郎靥逼了出来,他悲痛地捶打着胸口。
郎靥质问:“因为你的祖父和父亲要杀她,她不反击,难道坐以待毙吗?”
“倘若她没有错,怎么那么多人都想杀她呢?”
“女人当政掌权在男人眼中就是过错,因为这个女人竟然胆敢不听话,甚至要让你们听命于她,你们的尊严和地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你们在妒忌她!所以要诋毁她!甚至要毁灭她!”
“你们真像!你对武氏的评价和她如出一辙。”杜蘅舟想起了远在长安曾经的恋人。
“我们?”郎靥回忆梦简的内容,道:“你是指有宰相之才的上官舍人?”
“她在我面前也是这般极力维护武太后,甚至是凌驾于我们的关系之上。我以为,女子应该是温婉恬静的,在感情中她必须顺从男子,可上官却大相径庭,相去甚远,她有自己的主见,毅然选择支持武氏的政治,进入刀兵争斗之中。她的才思不输我半分,智谋更是远在我之上,与她一比,我这个男儿相形见绌,无地自容。我承认,我既害怕又嫉妒。”
“这才是你们的心里话!”郎靥也同样想起了她的恋人,那个不惜为祁山捐躯赴难的虞琤,也用过同样的脸跟她表达过失望。
“可是巾帼如何斗得过须眉?偶尔出现几个强悍的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呢?一个李敬业倒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李敬业站起来!自亘古以来,男强女弱本就如此,这才是天道,你们分明是逆天而为,必输无疑。”杜蘅舟慷慨激昂诉说着女子的困境,他像世间所有的男子一般,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为雄儿的优势,他轻而易举地占了上风,连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女子式微,是郎靥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忧患,她想起自己的经历,杜蘅舟这话彻底激起了她的怒火,如何都无法冷静,她将剩余的一碗馄饨打翻在地,那眼神像是要杀了杜蘅舟一般。
看着郎靥气急败坏的模样,杜蘅舟疯狂发笑。
“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天道。我一定会让这天地见证,谁才配得上真正的祁山之主!”郎靥狠狠地看着杜蘅舟那可恶的笑容,如若不是碍于他这张脸,现在她可能已经把他杀了。
郎靥冷冰冰地道:“等李敬业死了,我亲眼看着你去死,绝不拦你!”
杜蘅舟仿佛看见狼的獠牙都露了出来。
郎靥一掌将其拍晕,取出他体内的一根追魂钉,从自己心口扎进去,与另外两钉融合。
“下辈子,我不想知道你的所在,也不会去寻你了!”
郎靥心力交瘁,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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