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九年,秋,
大楚国先帝楚昭病逝,其弟楚徽登基为帝
同年盛冬,东内府墙角,现断手跪状僵冻男尸一具
玄纪十年,春,
新皇楚徽旨:清乐坊更名恫断楼,承原妓坊之责外,担普天断袖之癖者载记
同年,冬,南部曲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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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纪十八年春,大楚国皇城隅阳,
“娘,我们要去哪里啊?”粗布麻衣的小孩约莫三岁,被中年妇女抱在怀中奋力的在人群里穿行。
女人揽过小孩的头,拥的更紧了几分:“柱子乖,我们去找舅舅,我们不能让舅舅进恫断楼,不能,一定不能……”
恫断楼在东华门以东,市集最末端,勾栏瓦肆区的塔楼。
寻常皆是迟暮时分,上灯之时最为热闹。
而今日,因是又有男丁要上坊登记,围观的百姓都来瞅个热闹。
清乐坊原是隅阳城数一数二的妓坊,八年前被当今圣上更名恫断楼,下旨天下百姓中,有同性之好的人都要上坊登记在录。
渐渐的,有同性之好的人,也被世人称为恫断者。
如果被发现有不登记偷偷相恋的,会按照律法条例处以重罚,断头之灾或可免,而牢狱之难是少不了的。
恫断楼登记者都需要在其脖子右侧靠近锁骨的地方,留下锁形状的刺青,登记后的人就可以与普通百姓一般,正常婚嫁。
但因恫断者不会留有后代,所以需缴纳比普通人高一倍的税费。
暗地里,很多人是不愿去恫断楼登记的。
恫断楼斜对角是柿福饭店,从皇城隅阳,一路南下到怏洲港口、北上的胡岭边塞,每个大小城洲,都有他家的分店。
此时还没到中午饭点,店铺二楼靠窗的雅座就已经上满了客。
一楼大堂亦是人声鼎沸,宾客盈门。
“赵兄,要是按着你刚刚这般解释,假若我也有心悦的男子,可假娶一名女子,留下后代,也可逃脱登记不是。”
“李兄,你这话说的,娶一女子做正妻生下一子这是不难,但这妻家的身份,可是要如何?”
“就是啊,咱们在坐的各位,谁家娶的正妻,娘家不有点实力背景的……”
隅阳城的春已散去寒意,柿福饭店的二楼雅坐都是临窗而设,此时窗户都半开着,
微微的暖风钻进房间,隔壁的议论声也被裹挟了进来。
“公子,可要我……”雅间内,靠门半步站着位黑衣侍从,说是侍从,倒是更像侍卫,腰间配剑,半长的发被高束在脑后。
‘啪’镂空雕花的木扇被坐在桌前的男人合拢在手心。“合卓,不是捂住耳朵,我们就能当声音不存在的。”
男人很瘦,衣袖下摆纤细的手腕腕骨突出。皮肤苍白,浅黑的眉毛下,有着一双粽色的瞳孔,
消瘦的面容让面部轮廓深邃,五官柔和而又精致,让人感觉平易近人,又恍若天仙,不敢轻易上前叨扰。
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披散在身后,发尾被一条红丝带随意扎成了一个结,露出颈侧锁形刺青。
‘砰’合卓身旁的门被大力的推开,
“槐里!你中午想吃什么?”来人叫程柿,柿福饭店老板的独苗。
程柿有一头浓密的卷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机敏的光芒,身材有些圆润,嘴角永远挂着非常有亲和力的笑容。
“你应该已经点好你想吃的了吧”槐里侧了侧身,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对面落坐的程柿。
程柿乐呵笑着,伸手去勾槐里面前的白瓷茶杯,
‘啪’槐里手中的折扇轻敲在程柿的手腕上,“合卓,给他再倒一杯。”
“嘻嘻,这几天我爹让人捣鼓了些新菜品,今天你有空正好都尝尝。”程柿接过合卓倒的茶,直接一口干了。
“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要着急回楼里,”程柿略微粗短的手指点了点窗口的方向,“楼下那个,点青仪式。”
点青仪式,就是给在恫断楼登记的人画上刺青的仪式。
槐里是恫断楼的楼主,如今登记在册的恫断者,半数以上,都是他做的点青仪式。
另外半数,则是楼里的画娘们完成的。
槐里轻摇头道:“不用,点青仪式现在都由画娘们接手了。”
“那可好了,等会儿你和我去雅玩斋吧,”程柿用肚子顶着桌沿,拢着手,压低声音道:“听说有一批南边那个地方来的东西拍卖。”
槐里微微皱眉:“那个地方?”
“哎呦,就是那个地方啊!南边,那个曲。”程柿改用手肘撑着桌子,整个人都铺在了桌面上。
“程少爷是说曲国,公子。”合卓的声音在槐里身侧响起,伸手将快被压在程柿身下的茶杯撤下,换上新的。
“合卓!这个不能说那么大声!”程柿重新坐回座位,揉揉自己翘起的小搓卷毛,
“那个八年前灭国的曲国?”槐里像是来了兴趣,手中的折扇抵住下巴,“有些兴趣,不过我还是得回楼里,点青仪式之后的入册得我去。”
程柿像是有所预料,槐里的话音刚落,二根粗圆的手指就举在了两人中间,“两次,我听说雅玩斋这次拍卖的那个地方的东西,至少会分两场。这次我去探探情况,下次你……”
“张力!”原本喧闹的街道,好似被女人悲愤的声音按下了暂停键。
从柿福饭店二楼看去,街角一位妇女抱着三岁前后的小儿绕过人群跑来。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转为更密集的窃窃私语。
好在女人的声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自然散开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通道的另一头,站着的正是这晨起就让街巷热闹的事件主角,将要登记的恫断者,张力。
张力一身白袍,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此刻人群在他周围散开,倒是让槐里看清了‘主演’。
“姐……”张力的话刚落,女人已经站着了张力面前,抬起巴掌的手在空中停顿,最后缓缓落在了张力的手臂上。
“哇啊啊”女人怀中抱着的幼儿像是感觉到了氛围的低沉,憋着嘴大哭了起来。
张力伸手从女人怀中抱过哇哇大哭的小孩,晃动着哄着:“柱子乖,没事的,舅舅在,舅舅等会儿出来给你买糖吃,咱们买那天你选的那个好不好……”
女人站着原地眼眶泛红道:“我们攒钱,就不可以吗?”
女人的话没有说清晰,但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当然,也有完全一点都不明白的,比如槐里对面的这个。
“啥意思?你们恫断楼可以拿钱贿赂?”程柿从小的爱好就两个,一个吃,另一个就是钱。
任何人在他耳边提起这两个话题,都能一起坐着聊一沓的量。
槐里不言,手中的扇子啪的展开挡在自己的下巴处
合卓应声上前半步解释道:“楼下说的应当是买妻,如今暗地里流通着一些给恫断者买妻聘夫的情况,买妻留子,买丈夫来当门面,以此来避免登记。”
“嘶,这又是为何呢?难道比交税便宜?不应该啊。”程柿皱起眉头,“而且恫断也不是丢脸的事情啊……”
程柿陷入对新了解行业的困惑,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
“姐,我不能害了别的女孩啊”张力弯腰将孩子放在地上站稳,轻轻捂住两只小小的耳朵道:“而且我那儿,面对女孩也不行啊。”
“咳咳咳”
比起楼下的涌起的喧闹,程柿的被茶水呛到的咳嗽声震的槐里耳朵疼。
程柿的视线缓缓下移,向着槐里某出看去,
感受到程柿下移的视线,槐里手中的扇子再次合拢。
“嘻嘻,那什么,我就是好奇,是不是……”
“滚”
新品的菜式是应着春季的,绿色的叶子菜很多,华丽的名字槐里一个没记住,
倒是程柿一口一个念道的大肘子……里的小白菜很好吃,两人一个主吃肉,一个主吃菜,七菜一汤消灭的干干净净。
槐里将发尾随意扎成结的红丝取下,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拢进袖子里。
程柿半躺在对面的座位上,有些食困,圆圆的眼睛此刻半眯着。
“走了,你回你房间去睡……”槐里的话应着窗外传来的敲钟声,声音清脆,循声望去,恫断楼顶层的大钟晃动着。
———
“少……四殿下,东西已经混入雅玩斋的拍卖名单里了,下个月……”
马车缓慢的在暴雨雷鸣中前行,简陋的木质挡板里男人的声音传来:“李拣,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了。”
“殿下,前面就到隅阳城了,我们今天能进城,稍晚点雨过,您就能看见月亮了。”李拣的声音透过木板,在渐渐变小的雷鸣声中传来。
男人屈腿,顺着靠背躺倒在座位上,一滴水汽顺着晃动掀起的车帷,落在男人拖地的发尾上。
“李拣,你要不进来让马自己走,他走到哪儿停,我们就在哪儿歇如何?”男人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几分俏皮。
“殿下,咱们在楚国境内,四殿下的身份……”李拣嘴角几分笑意,话语间却还是严肃了几分。
“知道了”清冷的声音重新传来,打断了李拣的滔滔不绝,只剩马蹄踏踏落在水坑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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