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公子,点青仪式已经完成了。”

合卓的声音透过绣竹的屏风回荡在水汽弥漫的浴房内。

哗啦的水声回响着,

槐里没有回答,站在屏风外的人也消散声响,安静的等待着。

“今天如何。”

槐里擦拭着半干的头发,缓步迈出屏风。

“今日那位上朝后见了告病的六公主,午后小见了一会儿三皇子。”合卓接过槐里用过的毛巾,继续道:“公子,这次进宫要是…”

槐里打断合卓的话,“应是这两天了。”拿起放置在台面上的扇子把玩着,“一刻钟之后入册。”

入册仪式在恫断楼藏册室。

木质的内饰镶嵌六面,除去进门的一面,剩下的五面都有嵌入式的书柜。

柜体上放置的竹简,是近年来登记在册的恫断者,

室内中心的位置,两张相对而置的椅子,用一长条实木的雕花桌子分隔开。

槐里到的时候,张力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座位上等了。

桌面上的竹简平开放置在正中间,笔墨也归置整齐。

“是说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吗?”率先开口的是张力,

槐里安静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扇子轻摇着有些走神。

合卓缓声开口道:“名字,年岁,家住地址,家人,职业。”

张力轻点头,拉扯着衣服领口,点青初的皮肤微微泛红,挨着衣服有些疼。

“张力,下月满16岁,河田村西第四户,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嫁人了,我目前在王家药铺做学徒。”

淡淡的墨香环绕在室内三人的鼻尖,槐里一笔一画的写着,“为什么要来登记呢?”

“啊?”

张力看着几步距离,伏案提笔的槐里多了几分迟疑。

“想正常一点吧。”

-

藏册室的桌面重新点了熏香,合卓倒了杯热茶。

“公子,册子我收回去了,晚上想吃点什么。”

张力走了许久,槐里还看着空空的椅子发呆,“你说什么样才是正常呢?”

身后站着的人迟疑着,“您曾说过,普天之下,生死之论,届为常人。”

槐里听到合卓的话,抿嘴浅笑,“常人,正常人,是啊。”

槐里看了看满墙的竹简,微微摇头,

“走吧,今天去芙香街逛逛。”

芙香街,隅阳城西最大的美食街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出炉的麻子饼嘞”

“糖葫芦,新做的糖葫芦,小朋友,来一串吗?”

“烤红薯,又大又甜的烤红薯喽”

……

隅阳城有记载以来,就没有宵禁一说,只要你愿意深夜点着烛火灯出门,也总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两人出门的时候已是酉时,天色昏沉,远处滚滚乌云。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辰,新鲜出炉的吃的还挺多。”

槐里平时多数时候是在恫断楼吃柿福饭店的外送,对于吃什么,槐里没有太多想法,很多时候是有什么就吃什么。

但如果是正餐以外,

用合卓的总结则是,槐里嗜甜,但又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合卓,麻子饼,还有烤红薯,对了,还要有芝麻糊。”

槐里合上的扇子一遍遍敲击着自己的掌心,沉思着是否漏掉了什么想吃的东西。

合卓寻了最近的茶楼,叫上小二收拾了最角落的桌子,

“公子,先在这坐,东西买了我给拿过来吃。”

槐里看着拥挤的人群迅速点点头,坐在合卓擦拭过的木椅上。

“客官,要点什么茶?”店里生意红火,小二四处奔波插空飘来一句询问。

合卓婉拒着道:“茶就不要了,帮我上一壶热水就好。”

小二眉头紧皱,放下手中的盘子上前几步,还未开口,就被合卓递来的碎银打住。

“好嘞,两位稍等,我这边马上给您拿来。”

“我先去买吃的,回来再给您泡茶。”合卓见槐里盯着对街的麻子饼出神,快步离开茶铺汇入人群。

“两位客官好,小店现在没位置了,您……”小二站在门口招呼着新来的客人,拿着热水壶的手晃了两下,

槐里觉得自己依稀能看到飞溅出来的几滴水,不知道会不会烫到说话的人。

“我们想住店,还有房吧。”说话的人是李拣,背着两个黑色的包袱,身后跟着带着黑色纱帷帽的男子。

小二抱着水壶向槐里的方向走来。“有,有的,两位楼上请。”

“这位客官,您的热水。”小二放下水壶,伸手向两位示意上楼的方向。

槐里坐在角落的位子,楼梯口在半桌之隔的墙边。

楼梯木板被踩出嘎吱嘎吱的回响,槐里撑着下巴寻声望去。

黑色帷帽的男子许是没什么耐性,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就扯下了帷帽。

和槐里想象的不同,黑色帷帽或许是他的主人不常戴,至少并不遮阳。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很多,黑色的帷帽缠住了那人的发丝,缠杂着些许白发。

“少年白发吗”槐里嘴里嘟囔着,视线被合卓的身影遮挡,

“公子,吃的。”合卓擦拭过桌面,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全套的茶具开始捣鼓着泡茶。

槐里微微向后倚靠着椅背,视线里只看到肩宽腿长的背影。

“走路不快,步伐却迈的大呢”槐里转头看着面前的茶杯低语。

合卓收拾茶具的动作一顿,“公子?”

槐里抱着烤红薯眨了眨眼,透出满足的愉悦,“这家味道不错。”

茶铺二楼,雅居客房

“怎么选的这家客栈。”黑色帷帽被男子随手放在进门的桌子上。

李拣在屋内绕了两圈,确认门窗和四处的死角后,放下两个简陋的包袱道:“殿下,传闻中四殿下的生母是青楼女子出身,除了青楼,最常来的,就是这处茶铺。”

男子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几步上前往床铺上一坐,“你说曲爷爷哪儿知道的这么多野史书里都没记载的前人旧事”

“殿下,坐这儿。”李拣多了几分无奈,拉开身旁桌子下的椅子,“明日会有那位的旧人向皇帝提起四皇子的事情……”

“知道了”男人从床铺上挪动到椅子上,看着李拣铺展着被他坐乱的床铺。

“今天也没有月亮和星星。”

-

恫断楼 西院

“公子,辰时了。”合卓吹灭外间的火烛,窗边隐隐透出晨曦的白光。

槐里没有起床气,但刚睡醒的时候总会迷糊好一会儿。

直到被动洗漱完,坐在桌前喝上第一口热茶,才回过神来。

“退朝了?”槐里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抿着,眼神四处寻找着自己的扇子。

合卓从一旁拿出折扇,犹豫着放在槐里的手边。

“一刻钟前退朝的,那位去乾清宫了。”

槐里喝完热茶又吃了不少糕点,往日里合卓一定会皱眉出声制止,今日却只余无声的叹息。

槐里捏了捏扇尾手柄处指甲盖大小的圆形贝壳饰品,轻轻滑动贝壳,内里放置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换衣服”

宫里的召见预料之中的卡点而来,槐里上了马车反而有几分疲乏的困意。

踢踏的马蹄回响在耳边,

那年也是下着这般细雨,地面翻起阵阵水雾,潮湿的泥土味也压不住小槐里反胃的难受。

玄纪十年,春,

新皇楚徽登基一年后,召见了十二岁的槐里。

那是他第一次进宫,第一次一个人坐马车。

槐里有记忆起,就被养在隅阳最具盛名的青楼清乐坊里。

要说有知名度,那就不得不提槐里的养父,清乐坊头牌,木竹。

槐里的名字是木竹取的,说是在一颗槐树下捡到他的。

木竹做了几年头牌,槐里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那年木竹教他识字,字没认多少,一道圣旨,木竹和他就被红红的高墙分隔了。

清乐坊多是贵人汇聚,人多嘴杂到了酒色之地更甚。

木竹的传闻更是被人津津乐道,年幼的槐里咬着牙攥着衣袖,‘面不改色’的捡好的听。

比如传言最多的,女子可入仕的旨意,是木竹提出,先帝楚昭应允的。

至少宫里如今为官的女子,都还对木竹赞赏、缅怀不断。

木竹在先帝楚昭身边四年,直到先帝楚昭病逝,他也死在了宫中。

至于木竹是为何死在了那高墙内,坊间的传言有万般,槐里亦只有猜测。

先帝楚昭无后,如今在位的,是胞弟楚徽。

十二岁那年,槐里抖着手,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

那是木竹死后一年,槐里还是很难面对好似已经被人掩埋压实的肮脏。

-

“公子,到东华门了。”合卓的声音唤回半睡半醒的槐里。

如今在位的楚徽严谨至微,入宫的规矩更是亲力亲为的更改。

要用槐里的话说,就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恨不得自己住在铜墙铁壁里。

东华门负责搜身的公公们早早等在门口,接过合卓递来的‘恫’字手牌笑着寒暄着。

槐里皱着眉忍受三双手掠过衣袖,连脚底鞋缝也没错过。

从东华门开始就只能靠脚一步步走,等到合卓接过公公还来的手牌,槐里迫不及待的迈步向里。

“慢着。”略微尖锐的声音在槐里身后响起。

“这位公公,可还有何事?”合卓转身跨步挡在槐里的前面,对着出声的公公道:“那位可还等着的,去迟了误了事……”

“瞧这位爷说的,咱家只是想起,槐公子的宝扇可还没过眼。”

领头的公公笑着上前几步,冷冷的目光直视着槐里手中的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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