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碾过碎石路，扬起一阵阵土尘。
一路的颠簸下，原本还担心会有肠胃的反应，不过却一直没有任何的不适。
要不是胃口还不算很好，槐里都忍不住怀疑真的如同老大夫说的一样，自己一切的问题，都是房事造成的。
槐里掀开帘子一角，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忙不迭地放下帘子。
明明还是夏季，这胡岭边塞的天气却阴沉沉的，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公子，您可还好？要不要再给您添件披风？”合卓注意到槐里放下车帘，关切地问道。
槐里摇了摇头，将手揣进袖子里，掩饰般地摩挲着掌心。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曲烬指尖的温度，让他心中一阵烦躁。
“我没事，只是这胡岭边塞比隅阳城冷了许多。” 槐里淡淡说道，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合卓闻言，也不再言语，只是将车窗关得更严实了些。
他从小看着槐里长大，自然知道槐里这幅云淡风轻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翻涌的情绪。
只是有些事，公子不说，他便不问。
一路颠簸，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胡岭边塞的军营。
槐里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这哪里是军营，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残破的帐篷零零散散地搭建在荒凉的土地上，衣衫褴褛的士兵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毫无生气。
他们有的席地而坐，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有的三五成群，低声说着什么，眉宇间满是愁苦。
“公子，我们先去营帐吧。” 合卓低声提醒道。
槐里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他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欣赏这人间惨剧的。
安顿下来后，槐里便被告知曲烬去了练兵场，要到很晚才能回来。
趁着夜色还未袭来，槐里准备和合卓去胡岭边塞的城区看看。
来的路上远远的经过了小小的城区，驻扎的营地更靠近胡岭平原。
只不过槐里刚出营地没几步，就被一士兵拦住了去路。
“槐里公子，大皇子殿下派人来传话，请您去一趟城区的落霞寺。” 士兵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槐里眸光微闪，倒是没想到，这大皇子的人，无处不在啊，
槐里不动声色地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士兵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槐里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
远处阳光渐渐被吞噬，夜色袭来
落霞寺，确切的说，是位于胡岭边塞城区边缘，曾经香火鼎盛，如今却已是一片荒凉破败之景。
寺庙大门早已坍塌，院内杂草丛生，几棵歪脖子树在夜风中摇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槐楼主。”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寺庙中响起，槐里心中一惊，被合卓挡在身后的同时，猛地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容。
“你是谁？” 槐里警惕地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黑影，上前几步，声音低沉，“属下参见四皇子殿下。”
槐里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等我？”
黑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属下是大皇子殿下派来协助四皇子殿下的暗卫，奉命在此等候多时。”
槐里冷笑一声，“保护我？我看你是想监视我吧？”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必他楚商的保护，” 槐里说着，转身欲走。
“殿下”黑衣人突然叫住了他，
“大皇子殿下让属下转告您，”黑衣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五日后，曲烬便会带兵与古岭部落交战……”
槐里心中冷笑，这楚商，还真是消息灵通，就连槐里，都并不知道任何关于曲烬要几日出兵的计划。
他楚商的人，怕是安插到军营里，曲烬身边来了，槐里不动声色，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黑衣人见槐里没有回话，便硬着头皮说道：“大皇子希望届时，槐楼主能将五皇子，带到这落霞寺中。”
“五皇子？”槐里重复道，心中疑惑更甚，这楚商，究竟在盘算什么？
这要将五皇子也牵扯进来……
槐里不动声色地问道：“他为何要见五皇子？五皇子又为何会来边塞？”
黑衣人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大皇子只说，此事便是交给槐楼主的任务。”
槐里轻笑一声，任务吗？
如果单单为了引出五皇子，槐里不信没有别的人选，
非要大费周章的让槐里来这胡岭边塞，再引出五皇子，必然不是那般简单的事。
“回去告诉楚商，我知道了。”槐里挥了挥手，示意黑衣人可以离开了。
黑衣人拱了拱手，转身隐没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合卓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公子，这大皇子……”
“无妨，他只说了要五皇子到这来，之后的事情，可与我们无关。”槐里说着，抬脚往寺庙外走去，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合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跟在槐里身后。
另一边，
到达胡岭边塞的第一时间，曲烬就被军营中堆积的公文和将领的拜访淹没。
他虽然年轻，但并且在众人的眼中，也没有领兵的经验，但他处理军务果断决绝，雷厉风行，倒是在不长的时间里，让不少的人，都信服。
“殿下，这是近一个月来，古岭部落的活动轨迹，以及我方探子打探到的消息。”一名身穿盔甲的将领双手呈上一卷地图，神色恭敬。
曲烬展开地图，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眉头微蹙，“虽说古岭部落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活动频繁，但大多都是在秋日，为的也不过是提前储备冬日生活所需，如今夏日还为过……”
“殿下英明，古岭部落一向如此，每年冬天来临之前，都会骚扰边境，抢夺粮食和财物。”将领附和道，“最近一个月的活动范围虽然和每次秋日类似，但……”
“不，除了时间，地点路线也不同。”曲烬将地图扔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们将路线范围整个的扩大了。”
“那我们要……”将领视线落在地图上，
曲烬：“……”
-
五日后，曲烬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胡岭平原。
槐里站在胡岭边塞废弃的城楼上，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
他答应了楚商的条件，便意味着，不能和曲烬同行，虽然曲烬也并没有想过，或者说绝对不愿意槐里上前线冒险。
可不知为何，这次再看向曲烬带兵远去的背影，比起不久前在隅阳城，不安的情绪会那么明显。
“公子，您在想什么？”合卓见槐里神色凝重，便开口问道。
槐里摇了摇头，“无事。”
他转过身，对合卓说道：“走吧。”
槐里原本是一路沉默地往落霞寺的方向走，两日前，暗中有人给槐里送来消息，说五皇子已经到了胡岭边塞，
他以有事和五皇子谈为由，约人今日在落霞寺见面。
却不想，今日往落霞寺走的时候，突然被五皇子派来的人告知，
建议槐里先去看看军营中的储粮，然后再去落霞寺见面
槐里转头看向合卓，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觉得五皇子找我，是为了何事？”
槐里说的是五皇子，实际也是在想，是不是五皇子知道了大皇子的计划，自己最终成了两人之间夹着的那一个。
合卓愣了愣，还是摇摇头，“属下不知。只是军营的粮仓……”
其实不用合卓说，槐里在听到五皇子的人提到粮仓的时候，就有些猜测。
军营，粮草，这两样东西联系在一起，合卓自然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等到槐里和合卓赶回军营时，原本熙熙攘攘的军营，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旷。
哪怕是曲烬带兵离开了大部分，但也是留够了驻守的士兵的。
“人呢？”合卓看着零零散散的几个士兵，疑惑道。
其中一个士兵认出了槐里，连忙跑过来行礼，槐里此刻管不了稀疏的人都去了哪里，转头看向军营后方，存放粮草的营帐，“守着粮草的人呢？”
士兵被槐里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些懵，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张老兵说今日身体不适，所以就让小虎替他看着了。”
小虎？
那个很守规矩的小孩，只是此刻，小虎人显然也不在
来不及多想，槐里立刻朝着粮草营帐跑去。
还没等靠近，一股霉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便扑面而来，槐里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掀开营帐，眼前的景象，让槐里顿时愣在原地。
原本堆积如山的粮袋，此刻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的石头和沙土，在昏暗的营帐中，显得格外刺眼。
“该死！”槐里怒火中烧，
“公子，现在怎么办？”合卓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也有些慌了手脚。
如今曲烬带兵已经出征，还不能确定，带出去的随军粮是不是也被人调了包，但不论如何，
军队回来之后，也是需要用粮的，
到时候没有粮，必将是一场大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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