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长明,是大楚人,却也是曲国人。
父亲是楚国人,母亲是曲国人,这样的身份,让他从小就生活在矛盾和挣扎之中。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问过母亲:“阿娘,你会不会恨阿爹?恨我?”
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傻孩子,阿娘怎么会恨你们呢?国仇不可忘,但家人之间的感情,也不能放。仇恨来自于国与国之间,那也要从国与国的层面去复仇,自然不能无故的牵扯到普通百姓身上。”
那时,他还年幼,不懂母亲话里的深意,只当是母亲在安慰他。
直到后来,父亲抛弃了母亲,消失了踪影,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早早去世。
临终前,母亲拉着他的手,虚弱地说:“阿明,答应阿娘,不要去恨你的父亲,也不要恨大楚……”
母亲的话,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他想去母亲的故乡看看,想去看看那个曾经孕育了母亲的国家,想去看看那个被大楚灭亡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踏上了前往曲国旧址的旅程。
一路上,他风餐露宿,历经艰险,
他没出过远门,认不得路,
然,去曲国的路,并非都是官道,迷路是常态,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面容俊美,气质清冷,但眼神却让他感觉有些阴郁。
“你是谁?为何在此荒地”少年问他,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叫长明。”他看着少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亲近,仿佛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他会像一盏灯,出现在他迷途的路上。
“长明?”少年微微皱眉,“你为何在此处?”
长明看了看四周,远处荒山间,并没有路,却有十几个小帐篷,有牛羊马匹,刀剑兵器,以及立在中央用来练剑的木桩。
长明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缓缓说道:“我母亲,是曲国人……”
曲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看着长明,缓缓说道:“你,愿意跟我吗?”
没有多余的话,长明每每回忆到那天,都不记得,自己为何什么都没问,没有丝毫犹豫,说了那句至今也不后悔的:“愿意。”
后来,长明成了曲烬的手下,又回到了大楚,经营着雅玩斋店铺,
直到曲烬以大楚四皇子的身份,站在了大楚国的地界上。
那年,长明耳畔好似再次回响起了母亲临终前的话,那句‘不要恨大楚’,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做到。
再然后,就是不久前,他告别槐里公子,从胡岭边塞出发,来给曲烬送药,却在途中被古岭部落的人抓住……
长明被扔在营帐角落的羊毛毯子上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那些古岭部落的人似乎并不急着处置他,只是偶尔会有人过来,用听不懂的语言询问他一些问题。
长明不是没想过逃跑,可这营帐四周都有人看守,他身上的佩剑也被收走,想要从这群如狼似虎的古岭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只能每日强迫自己吃下那些带着膻味的羊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他身上带着给殿下的药,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曲烬……
长明不敢再想下去,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殿下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就这样认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长明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他看到两个身穿大楚服饰的男人走了进来,看穿着打扮,像是权贵人家出来的。
长明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难道是有人来救他了?
”哟,这不是曲烬身边的那条狗吗?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其中一个男人,摇着折扇,一脸轻蔑地看着长明。
长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听这语气,这两人显然不是来救他的。
他警惕地盯着两人,没有说话。
“怎么,在古岭部落王子这里,住的还习惯吗?”其中一个身形较为矮胖的男子走到长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被古岭部落的热情吓到了,成了哑巴?”另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也开口嘲讽道。
“两位大人说笑了,这小子嘴硬得很,我的人问了几天,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酷勒得在一旁赔笑道。
“哦?是么?”矮胖男子挑了挑眉,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长明眼前晃了晃,“我这人,最喜欢撬别人的嘴了,你说,我要是把你这舌头割下来,会不会就老实了?”
长明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心中一紧,但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惧意,依旧冷冷地看着对方。
“哟,还挺有骨气。”矮胖男子见长明如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来了兴致,“我倒要看看,你这骨气,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抓长明的衣襟,却被瘦高男子拦了下来。
“行了,别跟他浪费时间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瘦高男子说着,转头看向酷勒得,“王子殿下,我们家大人交代的事情,您可还记得?”
酷勒得闻言,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记得记得,两位大人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办妥!”
“那就好。”瘦高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酷勒得,“这是我们家大人给您的信,您看了便知。”
酷勒得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他一字一句地读完,脸上顿时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好!好!好!”酷勒得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长明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玩味起来,“既然是大皇子想要的人,那我自然是要双手奉上,只是……”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在长明和那两个大楚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只是什么?”矮胖男子不耐烦地问道。
“……”
双方还在谈论着什么,
长明昏沉的脑子像是被刺激了一般,异常的清醒,
他听明白了,这两个大楚人,是大皇子的人,而大皇子和这古岭部落的王子勾结,如今不知道为何,想要用他来要挟殿下……
他不过一个下人,犯不着大皇子打主意到他的身上,除非,大皇子知道他身上有解药?
长明心中冷笑一声,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长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耳朵却仔细分辨着谈话中的每一个字眼。
他注意到,酷勒得在说话的时候,身子会不自觉地向左侧倾斜,而那个位置,正好是他的盲区。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假意挣扎了一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成功地吸引了酷勒得的注意力。
酷勒得果然上当,他迈着粗壮的双腿,一步步朝着长明走来,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喂,别装了!我的人可没动他啊,大皇子说好了要活的,我们可没动……”酷勒得恶狠狠地说道,同时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要抓住长明的衣领。
就在此时,长明闪电般出手,将藏在袖口中的药包,精准地弹入了酷勒得敞开的衣襟里。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恢复了之前虚弱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酷勒得毫无察觉,他粗暴地将长明从地上拎起来,确认长明只是有些虚弱,还有呼吸,
又像丢垃圾一样将长明扔到墙角,然后转身回到了那两个大楚人身边,继续谈论着他们的阴谋。
长明在赌,他很多年之前和殿下在胡岭边塞接触过一些古岭族的人,他知道,古岭族的人不常洗澡,哪怕是晚上睡觉,也很少更衣,
所以将药藏在酷勒得身上,也好过因为自己,这个药被大皇子拿到。
这两个楚国人很显然,是要把他带走,或许是去见他们那个大皇子,之后会作为要挟曲烬的工具。
之后的事情,和长明预料的一样,
他被这两个大楚人带走了,
一路颠簸,他们给他下了药,昏迷中,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什么地方,
等他再次睁眼,就是这次地牢。
这地牢阴森可怖,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他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疼。
“咳咳……”长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
这是,‘软骨散’的药效。
“哟,小子,还挺能撑的嘛!”矮胖的楚国人蹲下身子,用手指挑起长明的下巴,语气轻蔑,“说吧,你身上的药呢?藏什么地方了?”
果然,他们是冲着药来的,不过显然,酷勒得并不知情,不然不会给他留下时机,藏药。
长明别过头,避开他的触碰,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瘦高个一脚踹在长明的肚子上,‘软骨散’下,全身肌肉也会松散,放松的状况下,肋骨的疼,让他忍不住的颤抖。
问不出话,两人也就离开
然而第二日,
预想中的折磨并没有到来。
只是一个身穿黑衣,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地牢里。
“你是谁?”长明警惕地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面前,强迫他张开嘴,然后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呕,你给我吃了什么?”长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黑衣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地牢。
服下药丸后,长明的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
“啊——”
这痛苦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长明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数年一般。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在昏迷和清醒之间,他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痛苦。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想要自杀,可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长明对痛苦渐渐麻木了。
他不再挣扎,不再哀嚎,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着下一次的昏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