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岭边塞外，一处隐蔽的山谷内，
稀疏的树木零星点缀在平地上，为这片荒凉之地增添了一丝生机。
曲烬骑着马，身后跟着李拣和几个暗卫，一路追踪着大皇子楚商的踪迹，终于找到了这处营地。
说是营地，却只是几顶帐篷零零散散地扎在空地上，毫无章法可言，与楚国皇室的威严格格不入。
若非营帐的样式明显是大楚出品，曲烬都要怀疑，此处是古岭部落的营地。
像是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曲烬一行人刚到营地不远处，便有一名侍从迎上前来，
他身穿楚国侍卫服饰，却掩盖不住身上的风尘仆仆，想来是一路奔波，从隅阳至此。
“四皇子殿下，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曲烬微微颔首，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身后的李拣，便跟着那名侍从往营地中央走去。
李拣想跟上去，却被那侍从伸手拦住，“我家殿下只说了请四皇子一人前往。”
李拣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曲烬一个眼神制止，“在此处等我。”
说罢，曲烬便径直跟着那侍从进了最大的一顶营帐。
正午的阳光直射，营帐内光线明亮，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曲烬，坐在桌案前，
桌案上放着一本书，那人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阅读，对曲烬的到来全然无视。
曲烬没有停顿，径直走到桌案对面，撩起衣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那人似乎才意识到曲烬的到来，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向曲烬。
两人无声的对视，像是想要透过对方的眼神，更多的了解对方，
“四弟来了，”楚商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推了推一旁不知何时已经倒好，冷掉的茶，放到了曲烬面前，“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曲烬没有伸手去接那杯茶，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楚商，开门见山道：“长明呢？”
楚商也不恼，只是笑了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看来四弟对这个暗卫，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他在哪？”曲烬没有耐心和楚商兜圈子，语气愈发冰冷。
“四弟别急，”楚商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你既然寻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不会不给你人，只不过……”
“你到底想怎样？”曲烬微皱的眉头，声音压低了几分，带上了几分冷意。
“我想怎样？”楚商放下茶杯，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不想怎样，曲烬，不不不，曲老三，你要知道，你如今这四皇子的身份，可是我给的，你曲国剩下的，不过是些苟延残喘的狗，”
曲烬双拳紧握，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楚商缓缓起身，步步逼近曲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一向不是什么热爱畜生的人，但并不妨碍喜欢看畜生表演。”
楚商不再逼近，他转身走到桌案前，随意地翻看着桌上的书卷，漫不经心地说道：“四弟可知，如今的胡岭边塞是什么状况？”
曲烬没有说话，如今主动权握在楚商的手中，他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胡岭边塞。
“想来四弟在军营中，也是知道了消息的，不过知道归知道……”楚商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古岭部落的人，不愧是草原上的野马，是有血性，有野性的畜生，可不像四弟带来的那些侍卫一样温顺，他们可都在磨刀霍霍，等着踏平胡岭边塞呢。”
曲烬猛地抬头，看向楚商，“有话直说”
楚商将手中的书卷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曲烬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曲烬啊曲烬，你们曲国人到底是和我大楚国人不同，没有半分欣赏语言魅力的能力。”
曲烬没有说话，冷脸看着楚商，
楚商故意顿了顿，才缓缓出口，“我，与他们合作，这胡岭边塞的地界，酷勒得会很有兴趣，”
“你疯了！”曲烬猛地站起身，怒视着楚商，“你这是要将大楚直接送到对方手里！”
楚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屑，“曲烬，我是谁？你又是谁？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在乎大楚的死活吧？”
曲烬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男人，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楚商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你到底想怎么样？”曲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楚商看着曲烬，嘴角勾起一抹阴邪的笑容，“我想怎么样？你可真听不懂人话，我想看场表演，而这**戏份的主角，你，来亲自选择你接下来的剧本，”
楚商猛地伸手，一把扼住曲烬的肩膀，双目赤红，语气疯狂而残忍，“怎么样，曲烬，做选择吧，是要这胡岭边塞数十万百姓的命，还是要你曲国的子民，你的部下长明？”
楚商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顶在曲烬的脖子上。
他当然可以选择胡岭边塞的百姓，可那些与他何干？
他不是大楚人，他是曲国人，他背负着亡国之恨，他得活着，为曲国报仇。
大皇子看着曲烬，见他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就知道，这条疯狗居然在犹豫，呵，还真是和畜生没什么两样，骨子里都是失了人性。
“来人啊！”楚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着门外喊道，“把那人给我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侍卫便将长明押了进来。
一路踉跄，他的身上满是伤痕，衣衫褴褛，显然受了不少折磨。
侍卫将他如同破布袋一般扔在地上，长明连闷哼声都没有，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楚商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长明，不耐烦道：“喂，还活着吗？可别真死透了，本殿下的戏，还没开场呢。”
“楚商！”曲烬见楚商踢长明，厉声叫了他的名字，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几乎要将掌心刺破，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死死地盯着楚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我做选择，我做，”
“殿下……”长明侧倒在地面的头微微抬起，向着曲烬的方向，双眼微微半睁，眼底透露出欣喜的目光。
曲烬呼吸一滞，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蹲下身，伸手想要去扶长明。
曲烬伸手，想要将长明扶起来，却被长明抬手抓住了手腕，
长明微弱的呼吸，随着动作，更飘渺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殿下……别管我，已经……没救”
“闭嘴”曲烬怒斥道，他想要将长明从地上拉起来，却发现长明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以至于他都不敢用力，只能僵持着，
“回……酷勒得……药……”长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风中飘散的柳絮，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什么？”曲烬没有听清，他将耳朵凑到长明的嘴边，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长明没再说话，视线移开了曲烬的脸
曲烬顺着长明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长明的手，移向的是他腰间悬挂的佩刀。
还不待曲烬反应过来，长明突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曲烬的手，猛地抽出他腰间的佩刀，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长明！”曲烬惊呼一声，飞速伸手想要抓住刀柄，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长明的衣襟，也染红了曲烬的双眼。
长明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缓缓地松开了曲烬的手，任由那柄沾满了鲜血的佩刀，从自己的胸膛滑落。
他看着曲烬，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释然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道：“殿下，活下去……”
长明的视线从曲烬的脸上，慢慢地移动到营帐门帘的地方，看向外面的蓝天，他真的好想看看，那曲国的天空，是不是也和这一样……
“殿下，替我……看看……”
长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双眼缓缓地闭上，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解脱的笑容，仿佛终于摆脱了所有的束缚。
曲烬的双臂微微颤抖，面色苍白，
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如同一尊石雕，唯有指节处因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昭示着此刻翻涌的情绪。
“曲烬啊曲烬，看来，你这位忠心的侍卫，比你可果断多了，”楚商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曲烬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楚商，他的眼神冰冷而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不寒而栗。
“楚商，”曲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记住，今日你加注在我身上的账，来日，我必将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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