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三”字话音刚落,二楼栏杆上陡然传出一道女声。

“我出一千零一两。”

大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零一两弄了个措手不及,还以为又是哪个闹事的,但眼尖的人已经看出女子的身份来。

“蝶香姑娘,竟然是蝶香姑娘!”

这一声,惊得所有人都朝楼上看去。

苏晏也跟着抬头,果见蝶香戴着她那标志性的黄金面具,站在二楼的高台之上,静静地望着下面。

苏晏想到蝶香方才说过的话,心中浮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想上楼去阻止,但又怕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误会他与蝶香的关系,便只能强忍着冲动站在原地。

蝶香出声以后,场面并没有好上许多,反而多了许多抬价的人。有些人是为了看好戏,有些人则是纯粹地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家都看出来了,蝶香对这幅画势在必得。否则也不会亲自出面了。

果然,蝶香在那些人加价加到两千两之后,忽然道:“我出一千两。”

此话一出,大家都以为她说错了,底下便有人提醒他,道:“蝶香姑娘,方才出价是二千两呢,您就算出价,也应该出二千零一两啊。”

此话一出,立即迎来了满场的哄笑。然而蝶香却面色平静,等众人笑过之后,她才悠悠地道:“不好意思,奴家说的是一千两黄金。这是奴家的极限了,若还有人想加,奴家便让与你们,不与你们争。”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在这个一两黄金约莫十两白银的时代,一千两黄金,便相当于一万两白银。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连一万两的银票都没见过,而今天,一个当代画家的画作,竟然就拍到了一万两银子?

不止旁人震惊,就连苏晏也被惊住了。他不是不相信蝶香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可蝶香作为清倌,本身挣得就不如红倌多,这么多银子,她该攒多久才能攒下啊?

苏晏眼中汹涌,允知还道公子是因为自己的画被卖了这么多银子而激动,便道:“公子公子,谢公子把咱们的画卖到了这么高的价钱,一定能分不少,回去了咱就让他给咱分银子。”

允知的话却是提醒了苏晏。是啊,这画的所有权归谢望生,就算寻芳阁作为寄拍所会从中收取费用,但谢望生那边肯定是能拿大头的。不如等谢望生拿了银钱,他再想法子找谢望生要回来,再去还给蝶香,多多少少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这么想之后,苏晏没有再过多停留,甚至都没有关注蝶香拍下这幅画的后果,就带着允知出了寻芳阁大门,直奔乡下别院而去。

……

苏晏离去前托人去谢望生留宿的客栈给他带了个口信,就说他已经知道《群芳图》的下落了,让谢望生忙完之后到别院找他。

私自卖画这事谢望生本就做得不地道,因此在京中厮混几日后,发现实在避无可避,就找了个时间回乡下别院。

见到苏晏前,谢望生还自我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确保自己面上露不出破绽之后,才端着笑进了别院的大门。

甫一进门,他人未到,笑先至。手中拿着一折扇,笑得颇为招摇。

“苏兄今日甚有闲情逸致,还在这儿喂鱼啊?”

苏晏墨发半束,确实是在院子里喂鱼来着。但他穿得极有讲究,一身青绿长衫,与这院子里的春景融为一体,谢望生进门时就被这风景给迷住了,若不是有事来处理,他还真不想打搅。

苏晏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候作为嘴替的允知上线了。他倚靠在一个半人高的锄头上,闻言朝谢望生道:

“谢公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怎么几日不见,连‘轻山兄’都不叫了,还一口一个‘苏兄’的,莫不是得了什么际遇,想要撇开我们这群穷亲戚不成?”

谢望生摸不准他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这样说的,还是只是随口一谈。但他决心伪装到底,便只能装傻,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竟就能被允知兄抓着不放了。允知兄若是听不惯,那我改便是。轻山兄,我可真羡慕你啊,到哪儿都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书童护着,不像我,到哪儿都是孤单一人……”

说着竟仰天长叹,看样子竟是要抹起眼泪来。

然而在场的两人谁都没有理会他。

允知道:“谢公子可千万别这么唤我,我比您小,被您叫一声兄长那可是要折一年寿数的。”

苏晏道:“谢公子若是用心结交,自然不缺贴心的人相伴左右。我看谢公子不是不想,而是不愿。”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实在把谢望生噎了个好歹。他也不明白自己就跟有病似的,明明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的人不计其数,可他偏偏就要时不时地在苏晏面前挨一次怼,才有种不是做梦的感觉。

谢望生挨完怼,顿觉神清气爽,他也没忘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找了块假山石,脚踏在上面,朝苏晏道:

“轻山兄留话找我来,说是找到了那画的下落。这可就奇了怪了,那画我明明送给京城里的一个侯爷了啊,轻山兄要说的莫不是这个?”

谢望生之所以敢这么说,是赌苏晏近期没去过京城。有苏家的缘故在,苏晏肯定不会在京城露脸的。他们这儿是乡下,离京城好几十里地,他不信苏晏能够神通广大到这地步,就连城里的消息都能知晓。

然而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苏晏不仅去了,而且还恰恰好在寻芳阁拍卖现场。

因此他这话一出口,允知率先绷不住笑。他本就有些受凉,鼻子还堵着,谢望生这话,直接让他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允知见自己失态,也怪不好意思的,连忙蹲下偷偷拿袖子擦鼻涕。

谢望生见他举止怪异,也没往别处想,就道:“他这怎么了?

苏晏也被允知这出弄得有些忍俊不禁,咳了咳,道:“着凉了,别管他。”

允知见自己被人埋汰,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找了个由头就溜走了,独苏晏一人应“敌”。

没了允知这个最强嘴替,苏晏的功力也是大不如从前,谢望生找准时机,连忙道:“若轻山兄找我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事儿,那画的下落找着了,在下就先走了。这几日虽然气温回升,但也要小心倒春寒,你们主仆两个,一个受了凉,另外一个还是离远点,小心都中招。”

说着捂着鼻子就要朝门口遁去。苏晏却起身,宽大的袖摆从腰侧划过,他道:“听闻前几日京中有人千金买画,谢公子身在京城,可知道这事儿?”

苏晏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谢望生再装傻就有些欺负人。他缓慢转过身子,有些不确定地问:“轻山兄不是一直在乡下吗,如何得知这事儿?”

苏晏道:“这事儿都在京中传遍了,何须我刻意打听?允知不过去城中赶一次集,就能知晓。”

谢望生这才惊觉大意,竟是忘了苏晏虽然不会出门,但奈不住有个能说会道的书童啊。

于是他带着点侥幸心理,问苏晏道:“轻山兄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那人花千金买画,买的就是轻山兄的画作?若真是这样就好咯,愚弟也算是能跟着轻山兄吃香的喝辣的了。”

他故意倒打一耙,就是希望苏晏脸皮薄能将此事揭过去,没想到苏晏根本不纵着他。只听苏晏慢悠悠地道:

“我怎么听说,被买下的那幅画,叫做《群芳图》啊。”

谢望生道:“古往今来,这画仕女图的人多了去了,但凡画作上有四五个女子的,哪个不叫《群芳图》?轻山兄多心了,这《群芳图》乃是前朝已故大师的遗作,人家是看在大师的面子上才愿意出这么多银子呢,轻山兄你……”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因苏晏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就跟那日听他说把画拿去送人时一样难看。

苏晏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他模样不似作假,而且谢望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只因苏晏曾经因为觉得假山石的朝向不好,就徒手将一人多高的大石活生生转了一个向。他今日没有作画,也就不能将毛笔扔进鱼池里了,但谢望生相信,把他逼急了苏晏把他扔鱼池里都是很有可能的。

便抱头在墙角蹲下,连声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说着就将他把画交给寻芳阁帮忙寄拍一事说了。

说完后谢望生不忘为自己找补,朝苏晏道:“我隐瞒这个事,也是为轻山兄着想啊。轻山兄何等人物,不说家世,就说才华。那画的画都是极尽讲究、意韵深远的佳作。这样的作品,缘何能流落到一风尘女子手中?这画确实被拍出了千金的高价不假,可那拍画的人,赚来的银子都是肮脏的。用这样的银子买画,我都觉得是对轻山兄画作的玷污,更何况轻山兄生性要强……”

余下的话淹没在苏晏握紧的拳头之中。

谢望生止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得罪了苏晏,就只能蹲在墙角拿小眼神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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