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毒

“进来!”

苣儿听到了客厅的声音,右耳向上一动,她天生就听力好,一点儿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让本宫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苣儿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

“是我……我是来送点心的。”

连蘅站在堂屋,她不是侍女,不敢进娘娘的闺房。

“叫你进来你就进来,杵在外面做什么。”

苣儿没想到还会有人送饭过来,这倒是很像母亲派来的监督。

连蘅只好壮胆往闺房走。

苣儿转身拉开帘子,从床榻里探出身子。

她早已脱去了早上那件白底镶黄花的长袍,此刻只穿了纯白棉布的秋衣秋裤。

连蘅马上低下头,眼神快速躲开。

她不敢抬头直视,只穿了睡衣的公主。

虽然低头不看,但脸还是开始阵阵发烫。

苣儿觉得这新人有点儿好笑,明明吓得要死,还敢来送什么茶点。

或许是阿武差她来的?还是别的宫女故意刁难她?

“你不是带了茶点?哪儿呢?”苣儿决定逗逗她。

连蘅赶忙转身去端留在堂屋的茶盘。

“这是茶、早上的露珠煮的新鲜的绿茶。”连蘅端着茶盘,规矩地站着。

“公主先喝点茶水,暖暖胃;再吃点心,这样好消化。”连蘅始终不敢抬眼。

苣儿在床榻上站起,并未下床。

她向下低头,凝视连蘅。

红透的面颊,清秀的眉眼,紧绷的身子……

许久,她终于开口:“茶,端过来吧!”

连蘅被这巨大的高差压得喘不过气。

她鼓起勇气走向公主,低眸垂首,抬手将茶盘举过头顶。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自上而下地倾泻开来……

苣儿划破手指,血液一滴一滴地掉进茶杯里。

她端起茶杯,竟将掺了血的茶,通通倒在了连蘅的头上。

“哈哈哈,本宫请你喝这掺血的茶!”

她在床榻上蹲下,又将手里剩余的血,在连蘅的衣服上擦净。

故作阴厉地说:“换你的血做点心给本宫尝尝了!”

连蘅跪在地上,将茶盘放在身前,不发一言。

思索片刻,她抬头望向苣儿。

鼓足勇气对她说:“公主现在杀了奴婢,恐怕为时尚早!”

她看见公主刹那间出神,便趁热打铁般说:“半个月前朝廷之辩,奴婢全程都在场。”

半个月前,光明大殿内。苏木安和陆逊则的话,直指遥妃殉葬的关键信息。

苣儿脸色骤变:“说,你是谁的人?”

“说了,可否保全小人的命!”连蘅恳切地请求。

“本宫要你一字一句地说。不说,就割掉你的舌头。”

苣儿靠近连蘅,死死地盯着连蘅的嘴唇。

……

才入东阁的第一天,连蘅就把敏于事交给她的第一个锦囊用掉了。

她将那日朝廷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了苣儿。

走在回寝房的路上,她感觉灵魂被彻底掏空,疲惫地只剩下了躯壳。

脑中浮现出敏于事临行前告诉她三个锦囊的样子。

她再三交代,这三个保命锦囊,只能在最危机的时刻用。

一旦失了这三个锦囊,那命也不值钱了。

这第一个锦囊,便是告诉闫苣当日的朝廷之争。

以及交代自己身份——苏木安的派来的医女。

……

遥妃过了“三七”,苏丞相便亲自来了东阁。

苣儿上了最艳丽的妆,又选了最爱的青紫镶银色花纹长袍。

她本就有异域血统,皮肤天然生得白,眼眸微微透点棕色。

粉嫩精致的唇,和瘦削挺立的鼻骨,相得益彰。

论美貌,宫中本就无人媲美。

再加上胭脂水粉的润色,更是国色天香,不可方物。

苏木安是先皇遗言中提到的第一人,也是母亲临终前最信任的人。

苣儿从小就叫他苏木伯伯。

她小时候还和苏木安的小儿子定过娃娃亲。

可惜他在一次危机事件中被迫害致死,这也成了苏木安埋藏至深的痛楚。

“臣苏木安,拜见苣公主。”苏木安并未因东阁易主,就改称“娘娘”。

“苏木大人免礼。今日来东阁,有何贵干?”苣儿开门见山问道。

“皇上派老臣来,给公主宽宽心。”苏木安弯腰作揖答道。

苣儿便将苏木安引至客厅,叫阿武亲自端了点心送到面前。

“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苏木伯伯尝尝。”苣儿将一块墨绿色茶点推到苏木安面前。

苏木安浅尝一口,又喝了些茶。

方才说:“臣半月前,就托卜吉思敏,将遥妃娘娘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你的外公。”

“他怎么说?”苣儿一边斟茶,一边追问。

“公主,北疆王病了。”

苏木安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你且不必担心。想必这是伤心病,过些时日便能痊愈。”

苣儿想起了那日滴血绣帕时,脑海里浮现的病容。

不免担心地问:“外公自我出生起,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今生有没有机缘,再相见了。”

她转而又想起母亲的惨死,便问道:“我的舅舅们呢?他们怎么说?有没有托信给我?”

“暂时还未得到消息。”苏木安又喝口茶,却被茶水呛了嗓子,咳嗽几声。

苣儿心里生疑:这苏木大人向来怕冲突,母妃的死,一定避重就轻,未述全貌。

否则外公和舅舅们不会一句话都没有。

苣儿稳住情绪,暗自谋算:这信,必须是本宫亲书。

她拿出一块手帕,面容和蔼地说:“苏大人慢点喝,尝尝这点心。”

苏木安接过手帕,擦擦茶渍:“阿武的手艺一如既往,这面点做得甚是精致。”

他接过苣儿递过来的点心,咬了一口,一股荷花的香气从舌尖弥散开来,后味添了些青柠檬的酸。

苣儿又跟他寒暄几句。

谈笑间,苏木安的咳嗽竟加重了几分。

苣儿便骤然停止了话题,目光清冷地盯住苏木安:“大人,这点心味道如何?”

苏木安转眸肃立,不发一言。

“这点心,得配上北疆的奶茶,才好下咽。三日内,没奶茶喝,恐怕就咽不下去了。”苣儿咯咯咯地笑。

她将手帕递给苏木安:“苏大人得了风寒,咳嗽得紧,这手帕你先拿去用吧!”

苏木安呆在原地,愣了半刻,拿起手帕告退:“茶点滋味确实不错,臣不敢久留,先行告退。”

“苏大人走好,本宫就不送你了!”

苣儿看着苏木安的背影,心里渐生惭愧。

若不逼他,怎么让外公和舅舅知道母后被祭的真相呢?

……

苏木安必须三日内快马加鞭赶到北疆送信。

东阁的墨绿点心里,添了无色无味的毒。

绿茶又加剧了毒性。

苏木安带出了手帕。

心想这苣儿怕是用浸血的丝线讲透了遥妃的死因。

苏木安读不懂北疆语,他也没时间找人翻译这信件的内容。但信的内容,倒也不难猜。

不过遥妃的女儿,竟有些智慧和胆识。

血绣秘信。

北疆王室本就与她血脉相通,收到这手帕,就能轻易辨出是苣儿亲书。

用下毒的法子逼着苏木安,亲自当信差,又确保信不会旁落。

血书秘信,要臣通达。这是何等的悲戚与危难。

这信若是到了北疆,轻则边疆封禁,重则战火重燃。

数十万百姓的生计与性命,与苏木安的命,哪个更重?

可是,她毕竟只有十七岁,还是稚嫩了些,看不透苏木安的为人。

苏木安并未起身策马,而是留在了苏木府。

此刻的他,正坐在正厅椅子上。

沉思片刻,便缓缓睁开双目,朝门外望去,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

另一边,东阁,丑时刚过。

连蘅鬼鬼祟祟地从床铺爬起来。

待允彬睡得熟,她便换上了夜行服。又带上了唯一一张“银叶菖蒲符”,准备溜出东阁。

东阁西南一角的小门,连着藏书阁。

藏书阁的屋顶延伸到东阁外面,再跨过一个人行步道,翻墙出去,便是宫外。

苏木安的马车应该等在那里。

连蘅在心里盘算着,得在申时之前返回,否则又要出大事情。

她亦步亦趋,东张西望地在东阁左右晃荡。

东阁的奴婢仆射守卫不多,这会儿都睡了。

只有影影重重的月光,照出东挪西移的人形。

很快,连蘅就到了藏书阁门口。

可令她惊讶的是,透过窗棂,竟有一盏灯,尚未熄灭。

管事的嬷嬷也太大意了,也不怕藏书阁失了火。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悠悠传来……

……

本来要从外墙爬上房顶的连蘅,情急之下,匆忙躲进藏书阁。

她小心地关了门,又兀自吹灭了灯。

可这脚步却分明是向藏书阁走来。

……

苣儿在藏书阁外愣了神,今日管事嬷嬷怎么没留灯?

她有夜读的习惯,以前总是趁着母妃睡着后偷偷躲在藏书阁看书。

母妃去世后,这夜更是难熬,不觉间,她已推开藏书阁的门。

四周漆黑一片,她想唤醒掌灯的宫,但想来又怕扰了兴致。

就自己摸索着,到了灯台前。

刚摸到火石,准备点灯,一丝微妙的呼吸声传入耳朵。

苣儿的双耳灵动,赶忙稳住呼吸。

没错,藏书阁有人!

“这里有何机密要旨,劳烦你夜里来找?”苣儿点亮了灯,对着角落里刺客讥讽。

心想这刺客干脆一刀杀了自己,便是最好。

“公、公主!”连蘅看清了苣儿的脸,她的匕首停在半空,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原本想刀刃封喉的人,竟然是苣公主。

她平时私下总称苣为“公主”,此刻便脱口而出。又慌忙改口:“娘娘。”

苣儿循声望去,也被惊了一下。

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如封印般停在半空。

黑色遮面巾下,眼神凝聚中伴有几分恐慌。

“嘘……”

苣儿用食指比在唇间,低眉侧目间,按回了“刺客”持刀的手。

她猛然将其臂膀一把搂过,抱进怀里……

她的下颌正好碰到“刺客”的上耳廓。

她随即轻微呢喃:“别杀本宫,你要什么,本宫给你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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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阁女子
连载中巳时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