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薄:“因为她毁容了,那场大火将她的容颜烧得尽毁,而且亲眼目睹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大火烧死,打击太重,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不通文墨,又不能说,便是想为自己陈情冤情,也无法做到,甚至因为容貌尽毁,连从前的结发丈夫,都不能认出她来,这十六年,她只能努力让自己活下来,等待着,等一个机会将杨如意做的恶事揭发出来。”
屋内的碳火烧得太旺,暖融融的,热得宋枝有点头晕,她想出去吹吹冷风,这样想着便起身了。
身后杨如意还在阴阳怪气地嘲讽,刻薄得嘴脸丑陋不堪。
走在梅林里,冷风吹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
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前世自己的处境又何尝不是跟郑大人的原配一样,被逼得无路可走,陷入绝境。
这一世,自己定不会再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已经成功排除了林溶月这个危害。
“郑璟的原配此时在汴京何处?”她踩着厚厚的白雪,发出沙沙的声音,四周是开得正盛的梅花,风一过,能闻到幽幽梅花暗香。
“在望楼做浆洗婆子,替望楼的伙计洗衣裳,倒夜香。”
如此境地,还不如当年在乡下种地。
宋枝视线向四周望了望,突然瞥到了梅树下躺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是躺着的是个人。
躺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性命恐怕都要没有。
宋枝走过去细看,发现是一个男人,看身上穿着的衣裳,不像是王府下人的衣裳,难道是王府的贵宾?
“你醒一醒?”宋枝伸手戳了戳那人。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他的脸被长发覆了大半,看不清楚面容,只看得他面色惨白,手覆在冰雪上,被冻得青紫。
“冰琴,你快去叫人来。”宋枝蹙眉道,再这样躺下去,人都要冻死了。
“哎,”冰琴应着,连忙折返去喊人。
宋枝站在一旁等了好一小会,还没有等到冰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她犹豫了下,接着走上前,将袖子了揣着的手炉塞到男人胸膛处的衣襟里,接着将披风解开,盖在了男人的身上。
看着他的半张脸和一双手没有防护地贴在冰雪上,又伸手将他推平躺在地上,而非侧身躺着,将他冻得青紫的手掖在毛绒的披风里。
如此,宋枝觉得自己尽了力了。
冰琴已去唤人,她也不便离开,便在一旁候着,心想再冻僵之前,人再不来,她就去寻冰琴。
似乎是手炉和披风起了作用,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睁开了眼睛,宋枝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闪烁的宝石一样漂亮。
再细看,心中惊讶,是个长相很柔美的男子,而且还有些眼熟,从前在哪里见过吗?
司命薄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是二皇子萧煜傑。”
“哦!难怪觉得眼熟。”宋枝恍然想起,还真是二皇子,上一世在宫宴见过一两次,不过二皇子生母身份低微,还是番邦进贡的舞姬,所以没什么存在感。
“你救了我?”萧煜傑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手撑着雪地起身,微卷如海藻的长发垂落在肩头,肌肤苍白如雪,蹙起的长眉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脆弱,“多谢。”
宋枝微微笑了下道:“二皇子不必言谢,此处寒冷,你必须尽快挪去一个暖和的地方,不然会危及生命。”
她向冰琴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么久还不回来,想来是王府的仆从觉得她身份低微,不愿搭理冰琴的求救。
萧煜傑道:“梅林深处有一处宅子,从入冬起,本王便在此处养病。可否烦请宋奉仪你搭把手?”
被认出了身份,宋枝还是有点惊讶的,不过转念一想,她早就是汴京城贵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二皇子岂会不认得她?
帮人帮到底,宋枝上前搀扶起萧煜傑,由他引路,一路往梅林深处去,那里果然有处宅子,不过宅子里没有侍奉的仆人,屋内烧炭火的炉子早就熄灭了。
萧煜傑靠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想必他们是去前厅帮忙了,所以才顾及不到本王这里。本王身体弱,本想去前厅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想走到半途便觉得头脑发晕,一下晕了过去。”
宋枝想起在宫里听到的闲话,这位二皇子身子骨不好,生母更是在他没满一岁便因病过世,他自小身体不好,因而养在了无儿无女的邕王府邸上,不过养了几年,邕王妃便接连诞下了一儿一女。
自己的孩子还疼不及,哪里会顾得上一个失宠的皇子。
以宋枝的立场,她将人送到了暖和处,便该离开了,但见二皇子冻得面色苍白如雪,还隐约发抖,心下不由软了下来。
她吹了一会儿冷风,也觉得有点冷,于是在屋内寻了寻木炭和引火石的位置,将炉子升了起来,搬到了二皇子萧煜傑的身旁,让他能烤火取暖。
“二皇子,妾身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宋枝行了下礼,便要离去。
萧煜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诧异望过来,“外面天寒地冻,你不烤一烤火再离去。”他扯过一旁宋枝的披风,“你的披风还是湿的。”
“不要紧,”宋枝取过披风,“妾身的婢女应该在寻妾身了,妾身就先离开了。”
她转身离开,毕竟二皇子是外男,若让人瞧见了,再大嘴巴说些乌七八糟的话,没来由得寻些麻烦事。
“咳咳……”身后传来二皇子萧煜傑剧烈地咳嗽声,咳得像是要厥过去了一般,这位二皇子身子还真是弱,希望侍奉他的人快回来,赶紧给他请一位太医来瞧瞧吧。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人家怎么说也是皇子,身份比她可高贵得多了,哪里需要她去怜悯?
苍梧居内,萧煜傑捂着心口剧烈咳嗽着,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长睫轻轻垂下,从胸口衣襟处取出一个精致的手炉,手炉很暖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似乎是梨香,闻着暖暖的,很甜。
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重活一世,要想斗赢他的敌人萧煜珩,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当然要从萧煜珩的弱点入手。
而太子的唯一弱点,便是这个宋奉仪。
啪嗒!
手炉被他仍进了烧得火旺的炉子里,紧接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一点一点的擦着手,擦净碰过手炉的每一寸肌肤。
一个卑贱的乡下女子,也配来怜悯他?
“咳咳……”萧煜傑捂嘴咳嗽了两声,为了作今日这场戏,硬生生地在雪地里冻了半个时辰,真是不值!
可如今他重生,变成了身体还孱弱、且寄居在邕王府、不受宠的二皇子,这也是不得不选择的办法。
宋枝刚回到原处,就与回来的冰琴撞上。
冰琴面上又气愤又是委屈,“奉仪,这邕王府的仆人欺人太甚!他们——”
话说到一半,又不敢继续往下说,想来是说了些很不中听的话。
“不必往心里去,这邕王府我们以后不见得会再来。”宋枝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去寻公主。等事毕,我们回去吃参芪鹿肉火锅,出门时,我让沈喜备着了,晚膳的时候吃。这鹿肉可是赵侍卫托了镖局的朋友,从相熟的猎户那里买来的,还新鲜着呢。”
宋枝发现自从赵钱来了,她这云光楼的伙食便一日比一日好,在东宫她不受待见,哪里敢要求东宫的膳房做些什么。
如今她有了银钱,想吃什么就让赵钱去采买,在她云光楼的小厨房里做。
民以食为天,她这个小民没有什么大志向,吃好睡好,已十分满足。
“好欸!”冰琴顿时眉开眼笑。
宋枝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到了若兰公主所在的花厅,还来得及走进去,便听得里面一声尖叫,“啊啊……着火了!着火了!”
通过拱形的门洞往花厅里望,直接从屋中飞奔出来一个燃起火来的身影,跌倒在地上,不停地在雪地里翻滚,想以此将身上的火扑灭了。
“哈哈……”若兰公主站在花厅的长廊下,笑得东倒西歪,偏还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来,“哎呀,邵公子,你可还好?没烧伤了吧?本公主真不是故意的,原是想自己动手引火煮茶,但是你知道的,素日里这些活计都是宫女做,本宫没做过,一时误伤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邕王妃一直盯着这里呢,听到动静,赶紧带着人冲了进来,看到被烧着了的绍公子,还有笑得东倒西歪的若兰公主,也是有苦难言,赶紧命人把邵公子身上的火扑灭了。
“小枝,王府的梅花可好看?”若兰大步走过来问,对于邕王妃欲言又止的眼神,她当没看见,只道:“不过再好看,一定不及汴京城外的梅庄,那里遍山遍野都是梅花,配上雪景,那景色才叫壮观呢。”
“不过梅庄的梅花盛开得晚,要等到开春才有得看。”若兰脸上笑容灿烂,但从她的目光看,显然耐心已经到了极点,若非答应了母后,要参加完皇叔的寿宴再走,她早就摔门走人了。”
“公主,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桑华县主见自己母亲陷入尴尬的境地,忙出来打圆场,将若兰公主稳住,“您随桑华这边来吧,方才我母亲特意命我去准备了公主您爱吃的菜。”
桑华县主与若兰公主年纪相仿,还是堂姊妹,但两人关系并不算亲密。
“宋奉仪,你也请。”桑华县主微微福身道。
宋枝见状,也微微福身回礼。
“嗯。”若兰有阶梯就下,随桑华县主的指引,往寿宴那边去。
邕王府的寿宴分了男女宴,待桑华县主引宋枝她们到了坐的位置,女眷宾客已大都到齐了,只差邕王妃这位女主人来主持大局。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熟面孔,众人除了私下里的来往,往常各种盛会也都会碰面,聚在一块聊的是时兴的妆容、妆发以及衣裳样式,又或者是谁得了什么难得一见的珍宝。
但最聚焦的还是东府长西府长,谁不会喜欢吃瓜呢?只要别吃到自己头上来。
今日这盛会上,最受追捧的是坐在下首位置,一位穿着水红衣裳的妙龄女子,生得十分妩媚动人,让人很难挪开目光。
当然这里的追捧,指得是私下议论她。
宋枝随若栏公主坐在前排,听得身旁位置的平津候夫人与沛国公夫人低语。
“这位就是圣上赐给东厂那位总督的新夫人?”
“只是侍妾的名分。”
“听说原是内教坊的舞姬?”
“是啊。”
“啧,可惜了,生得这样好的模样,却是——”
宋枝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东厂总督,那不是顾齐吗?她向若兰公主望去,只见公主一只手紧紧捏着酒杯,目光直直地向那位顾齐的侍妾扫去,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这位侍妾已经死了无数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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