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连忙起身,他这兄弟虽说蠢笨愚钝,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的庇护疼爱,与亲生儿子已无两样,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心疼难过的还得是兄长亲人。
秦桓泽眼明手快,并步上前,急促促将人拦下。
宁王无助的抱在侄子怀里,憋屈嚎哭。
宛若一个受到天大不平的孩子,拿脆弱和眼泪,崔迫家大人出来主持公道,讨一个心下满意。
咫尺距离的镇国公跪的端正,心里的大石头,滕然吊起。
宁王发昏,再怎么糊不上墙,圣上心里还是偏袒他,顾家的小贱人和宁王就差最后大婚的临门一脚了,私下里又和四平不清不楚。
谁先偭规已经不重要了,破坏皇亲,蔑视皇权,回头宗正院的弹劾,定会让他颜家死无葬身之地。
顾侍郎也抖成了个筛子,伏在地上不敢吱声,有胆颤,更多的是羞愧。
他自幼得老父亲教诲,尽心做官,踏实做人。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那乖巧听话的女儿怎会做出此等寡廉鲜耻的事出来。
挨打的是镇国公,最臊的没脸,还是他们顾家,通奸有染的脏帽扣下,日后宗族儿孙,应如何婚嫁!
宁王哭的没了力气,皇上让李连笙搬了官帽椅来,太子爷搀扶着他坐下。
殿内声音空荡,除了宁王抽抽搭搭的哽咽,静的连喘息声都不敢抬高。
皇上扶额头痛,垂着眸,不言不语的让人瞧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宁王摆明了要跟颜齐两家讨个说法,可皇家秘事,便交由宗正院出头,也免不了飞短流长,成了一桩笑话。
可若是就此不谈,那皇家的脸面何在?
不好办,任谁也不好办!
秦桓泽朝上偷瞧,沉默片刻,心下已有了主意。
“养而不教,镇国公,顾侍郎你二人可知罪?”
镇国公痛心疾首,顾侍郎磕头如捣蒜,齐齐认错思责。
秦桓泽话音一转,递了个善意的过桥梯:“然小儿顽劣,颜家三子俱好,唯有颜四平闯出大祸,这事追本溯源,也不能全怪镇国公。”
顾侍郎一脸错愕,责任不在颜家?
太子爷难不成还准备让他们顾家抗下这份罪责!?
皇上抬头看他,顺着话问道:“那就是顾家的责任了?”
顾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做过太子太师,才学兼备,德高望重。眼下虽已作古,但顾家犯了事,于东宫面子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秦桓泽道:“顾太师躬身自律,治家极严,顾侍郎此等品学兼优,就是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好榜样。”
只见他微微摇头,长太息:“可惜子孙松懈,百年后竟将他老人家的优良品德弃诸脑后。”
模棱两可的一手太极掌打下来,连宁王都蒙了,上前不依:“颜家没错,顾家无责,你就眼睁睁的把过错推给你亲叔叔么!”
宁王痛心疾首,发狠就差没指着鼻子高呼一句——不肖子侄!
秦桓泽和颜摆手,否认道:“皇叔稍安勿躁,他们怎会没错。”他与上首龙椅上对视一眼,“只是那过错二人皆已成人,祸不及父母,想必镇国公与顾侍郎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内情。”
被开脱的二人慌忙点头,连声道:“ 殿下圣明!老臣教子无方,却实不知情啊!”
皇上道:“都不知情,倒是那两个祸首私下里的行径了?”
天家父子心照不宣,一唱一和的把剧本做全。
在宁王爷的泣涕涟涟中,将这桩丑事压下,对外只称镇国公府的小少爷趁着刺客作乱,吃醉了酒,轻薄宁王未过门的王妃。
而顾家女自知失节,甘愿退亲,入庙里青灯古卷,为皇家祈福。
颜四平被发落,交由宗正院关押。
宗正院首康王爷称病在家,如今是皇上亲管宗正院内务,颜家天大的能耐,也只能束手无策,盼着圣上能给个好的结果。
外人退下,殿内只剩天家父子,连贴身太监李连笙都退至殿外守着。
皇上翻着昨夜问出来的口供,面色愈发不善:“他们这是在你六叔身上戳遍了针眼儿?”
之前逼良为娼的事情,因牵连有宁王府,大理寺已经网开一面了,不曾想,贩运私盐,偷采铁矿,连哄抬粮价这种国之根本的事情,宁王那不争气的糊涂蛋都有参与!
秦桓泽道:“这京城里的王公贵胄,还有谁能比宁王府更避灾挡祸?”
他自幼在太和殿摸着奏折学会的识字,比起皇后娘娘那个‘无微不至’母后,他与皇上的父子情更为深厚。
他抱怨着,伸手翻到一页:“您瞧,去年秋,顺阳郡报旱灾,朝廷拨了二十万赈灾银,那郡守妇却言,入冬她家老爷就派人进京,送了十万两白银为宁王做寿。”
漂亮的桃花眸子迷成了缝隙,盯在那供词之上,“皇叔的寿辰,可是开春谷雨次日,提前三四个月,这十万两银子,给谁了?”
宁王虽昏庸糊涂,但贪墨赈灾银这事,他也是知道分寸,不敢越矩分毫。
皇上阴悱道:“查!一个也不饶了!”
能纵容宁王,是因血亲在那里放着,加上太后临终叮嘱,拢共就这么一个兄弟,圣上眼里,宁王胡闹昏庸一些,反倒更好,朝臣们一睁眼,就能瞧清楚太子的好来。
但这份纵容,被人利用乘风,则乃天家所不忍!
日高正炎,汉白玉在阳光下白茫茫一片,正是宫人们午食的时辰,廊下墙角,鲜少人影走动,御林军佩刀而伫,个个肃穆庄严。
秦桓泽站在御阶之上,看着敞阔天地,石桥宫道,目之所及,一片清明皎皎。
热浪沿着宫门,长驱直入,皓白之下,掀起惊天一角。
顺着落水石,匆匆而来一小太监,面上焦容,喘着嘘气,宫帽被汗水寖湿,太阳一晒泛起晕开的盐粒子。
近前嘀咕了几声,神色焦急的退至一旁。
“殿下,东宫钟奉仪那里……”
彭嘉福话没说完,就被赶来的高统领打断:“殿下,那刺客的消息查出了些眉目!”
他拢眉四顾,附耳上前,絮絮低语。
秦桓泽眼前豁亮,面露喜色,道:“孤与你同去!”
彭嘉福望了望东宫,又看了看人已走远的太子爷,叹了口气,跺着脚,急火火的追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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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晋江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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