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夙蓁盯着那枚扳指,一时想不通顾涧西这是要做什么。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信,只听命于皇帝,和王公大臣们不能有任何私交。现在他拿出这枚扳指,难道是皇帝授意?
可皇帝要想弄死哪个大臣,还需要借助“太子遇刺案”栽赃构陷绕这么大一圈?
也许是指挥使的私自行动?
“这枚扳指有什么特殊吗?”姜夙蓁仔细看着指挥使指尖上捏着的扳指,发现那扳指内侧似乎刻了什么字。
顾涧西也“发现”了,捏着扳指转了半圈,让那小字很清晰地露出来。
那是一个“秦”字。
姜夙蓁心中有数了——平远大将军秦府。
她歪了歪头,有些茫然地回忆了一番,叹气道:“孤并不认识什么姓秦的,也不知道是谁要来行刺孤。孤久居江南,对邺京也不大了解,顾大人,你应该知道邺京有哪些姓秦的人家吧?”
顾涧西手指一顿,“太子殿下怎么肯定是邺京的人?”
姜夙蓁乌黑的眼眸微微睁大,表情很是无辜:“孤在江南住了八年,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一回京就遇刺,显然是邺京的人不想让孤回去,难不成还是江南的人想要借此来挽留孤?”
顾涧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说的是。”
他这才给姜夙蓁解惑:“邺京姓秦的人家自然不少,要说最出名的,应该就是平远大将军秦罡。”
姜夙蓁心中暗道:“果然。”
不过幸好,这平远大将军本来也是她想要搅进局里的人,顾涧西想要把刺客跟平远将军府牵扯到一起,正合她的心意。
于是姜夙蓁惊讶地轻呼一声,顺水推舟:“平远大将军?孤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刺杀孤?”
顾涧西顿了顿,“也未必就是平远大将军本人。”
姜夙蓁点头,“对,也许是他府上的其他人。比如很信任的家仆赐了秦姓,再比如秦大将军的家人。”
这两人说着说着,就把刺客的身份给定下来了。
似乎没想到她如此配合,一丝诧异很快地从顾涧西眸中闪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把扳指那凹槽部分指给姜夙蓁看,“殿下请看这凹槽的痕迹,这说明扳指的主人擅长弓箭,并且经常使用弓箭,看弓弦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很重的长弓。”
姜夙蓁点点头,“那应该是武将了?”
“擅长弓箭之人所用扳指,必然跟他的手指极其贴合,宽一分窄一分都不行。究竟是谁,把这扳指往拇指上一套,就知道了。”
顾涧西将扳指握在掌心,鸦色长睫低垂,遮住了眸中的冷戾。
既然已经找到了“重要证据”,顾涧西也没再停留,转身离去。出了正屋走到院子,看见东边厢房窗子半开,隐约能看到站着三个小宫女。
顾涧西脚步没停,只心中暗道:雪人太子只让那个大宫女贴身伺候,看来最信赖的还是那个大宫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离开江南的时候没把大宫女带上,而是遇刺之后在这里停留七天等她过来。
暂时不知道答案,顾涧西把这个疑问默默记在了心里。
顾涧西离开后,际秋立刻扶住了姜夙蓁,低声急道:“主子!您刚才吐血了!”
姜夙蓁这才放松下来,脑袋靠在际秋肩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没事,吐血反而是好事。”
她自幼就在薛神医那里养身体,耳濡目染,跟着她的几个也大概都通些病理,际秋也知道,莲华太子骤然离世,主子心里压着悲痛,七情内伤,这一口血吐出来,倒是免了长期肝火郁结于内的危险。
道理都懂,只是看着姜夙蓁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似的,身上还起着高热,际秋就忍不住心疼,偏偏薛神医叮嘱过,那改变嗓音的药极其霸道,吃下去就算高热不舒服也不能再用别的药,免得药性相冲。
她低声哄着,“主子,要不再喝两口汤?”那小吊梨汤已经放凉,不过厨房还有一盅备着的。
姜夙蓁摇头,“吃不下,帮我更衣吧。”
际秋扶着她上了床,把床帐放下来,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把提前准备好的薄绢拿出来,一丈来长的薄绢,柔滑似水,因为要贴身,并没有刺绣任何花纹,只是素白一条。
狐裘解开,襦衣褪下,际秋将薄绢在姜夙蓁身上细细地绕了几圈。她并没有勒得很紧,姜夙蓁的脸却比刚才更白了几分。
际秋担心她会呼吸不畅晕过去,轻声道:“要不再松一点吧,反正有狐裘遮着,也看不分明。”
姜夙蓁之前淘气的时候,经常拉着哥哥互相假扮——她裹上束胸,束起长发,扮成哥哥的样子,而萧夙旸向来对她没脾气,只能无奈一笑,任由她将他扮成明艳动人的女子,然后两人挽着手出门,看看谁能察觉到他们换了人。
只不过及笄之后,因为身体越来越玲珑窈窕,她不喜欢勒得太紧,这种假扮也就越来越少。
眼下却由不得她喜欢不喜欢,天气越来越暖,过些天没有狐裘遮挡的时候,束胸必须勒得更紧些才行,现在正好先适应一下,免得到时候穿着单薄时被皇宫中的人看出端倪。
姜夙蓁缓了缓,由际秋服侍着换上了一件玉白色圆领锦袍,袖口衣摆用银线勾勒着精致云纹,长发束在莹莹玉冠中,俨然一个俊俏无双的少年郎。
少年郎腰身用玉带收束,纤细不盈一握,身影很是单薄。
姜夙蓁低头看了一眼,秀气的眉头皱了皱,路上还要几天,等到了邺京药效也该过了,到时候她的身体能抗得住,这束胸还得再勒得更紧些才行。
她重新裹上狐裘,“出发吧。”
在驿馆停留多日的太子殿下终于启程,驿丞激动得几乎落泪,站在驿馆外目送着人马远去,浑身都轻松了很多。
红衣锦衣卫和一队黑衣护卫并行,护送着一辆马车去了邺京方向,而太子的一半护卫都留在驿馆,整理行装,随后会折返江南。
际秋陪姜夙蓁坐在马车里,临冬和遇夏策马,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边。
即便已经听曹规详细说起过,可亲眼看到这辆八架的奢华马车和十几匹世间罕见的汗血宝马,顾涧西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太子一共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是太子坐的,后面一辆装着太子的辎重,还坐了两个宫女。
太子的行装少了很多,至少东次间那两个硕大的箱笼就不见了,而且护卫少了一半,宫女也少了一个。
顾涧西策马上前,问道:“太子殿下的行装还没收拾完吗?臣派一队锦衣卫留下帮忙?”
车帘勾起,露出太子一张色若春晓的脸,“不用,顾大人不是说邺京什么都有,没必要带太多东西吗,孤深以为然,留下的那些人马和行装收拾整齐后,不入邺京,会回江南去。”
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却掩不住少年郎的绝世丰姿。
目若点漆,琼鼻小巧,身形挺拔犹如一杆清隽修竹。
只是过于病弱了。
顾涧西的目光在那毫无血色的唇上停留了一瞬,问道:“太子殿下不曾用药吗?”
姜夙蓁心头一跳,“什么药?”她用的药已经下肚,药瓶也碾成了碎渣,应该没留下任何痕迹。
顾涧西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雪人太子立刻神情戒备,他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话,无论内容还是语气都没有什么毛病。
他是见太子早上只喝了一口小吊梨汤,直到启程驿馆也没有飘起煎药的味道,这才一问,没想到雪人太子的反应却有些不对。
“太子殿下染了风寒,不该用药吗?”
顾涧西再度开口,目光紧紧锁着雪人太子,然后他就发现,雪人太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孤不喜欢吃药。”
他说的是风寒用药,显然雪人太子刚开始误会了,以为他暗指了其它东西。
是什么呢?
顾涧西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缰绳,若无其事地问:“听闻太子殿下自幼身体欠安,应该吃过不少的药吧,臣还以为殿下已经习惯了用药。”
姜夙蓁歪着头看过来,“就是因为小时候吃过的药太多,才不喜欢用药的。”
这句话倒是千真万确,哥哥的身体只能说有些弱,她却更差,生下来眼看着是活不成的,所以母亲才咬牙让外公和薛神医带走了她,对外半句没提龙凤胎,只说是生下了一个皇子。
她自幼就是泡在药罐子里的,对各种药可谓是深恶痛绝,所以在薛神医那里养了那么多年,也没学半点医术,到现在也不喜欢吃药。
顾涧西挑了挑眉,“太子殿下想必是不喜欢药的苦涩,臣倒是略通医术,知道一个治风寒的方子,半点都不苦,殿下要试试吗?”
姜夙蓁几乎疑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故意来试探自己,她吃了薛神医的药必然会发热喉咙沙哑,这并不是风寒,薛神医也特意叮嘱过不能用其他的药来缓解。
但怎么拒绝一味不苦的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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