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想见他

车轮被路面上的碎石一磕,车厢倏然震荡,脚下猛地一个一个趔趄,天旋地转间,浮瑶站立不稳,下意识闭上眼睛,倾身向前跌去。

这一摔恐怕要摔得个四仰八叉,衣裳散乱,脸面全无了。那般狼狈模样,落在苍梧清那样严肃守礼之人眼里,也不知会不会以失仪之罪治她。

胡思乱想间,预想之中的猛烈撞击久久没有传来,反倒是身体猝不及防撞上一片炽热坚实的触感。

脑中空白一阵,她下意识睁眼,映入视线的是从绣着金色暗纹的襟口处露出的一段修长脖颈,只在她抬眼片刻,眼前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才叫她猛然回神。

“殿、殿下!”视线缓缓上移,只见苍梧清微微垂眸,俊朗深邃的面容近在眼前,温热的气息萦绕鼻间。

她没有摔在地上,却是摔进苍梧清怀里了……

——还不如摔在地上。

这一眼犹如被惊雷劈中,她惊讶呼一声,下意识挣扎起身,却在腰间感受到一阵阻力。

苍梧清的手不知何时已然顺势搭上了她的侧腰,线条流畅的小臂强硬有力,腕间力量一紧,便教她完全受制于人。

“浮瑶,你我还未成婚,你便这般投怀送抱,才是于礼不合。”他仿着她先前说话时的正经语气,一手箍着她的腰,在察觉到她几欲挣扎起身的心思后,一再收紧手臂,连半寸挣脱的余地也没有留下。

她像一只撞入囚网中的鸟儿,被冷硬的金丝银线束缚住了双翼,脑子仿佛也变得迟钝,讷讷张口为自己辩解:“殿下,我不是故意——”

苍梧清喉头一滚,低垂眼睫,只见美人韶颜稚齿,温软在怀,一垂头便可见那通红的耳尖和盈盈双目间闪动着的细碎光芒,活脱脱一只受受了惊吓的小猫,让人不禁生出促狭的逗弄之意。

他故意沉了声,尾音却仍难掩戏谑调笑的意味:“既然已经失了礼数,又何必再执着虚礼?浮瑶,唤声则之哥哥来听听。”

喉头有一瞬间的滞涩,一对美目无声睁大,浮瑶鸦羽似的长睫上下翕合,只道是自己听错。

太子素来端方守礼,不苟言笑,冷峻严肃,人前人后都不是那般口出谑浪戏语的人,怎的在她面前却是这般……

这般不正经。

“不说话,那便还想在我怀里多待片刻?”说话间,宽大温和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头发,指尖缠绕起流水般的青丝,箍在她腰间的手却丝毫也没有松开,大有她一日不开口,便要拘她一日的意思。

这个苍梧清看着清清正正,端方持重,谁曾想私下里竟是如此不讲道理。

她惊得一颤,脸色“噌”地蹿红。

眼前之人虽说是她的未婚夫婿,但自莫名其妙被赐婚至今,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直到今日之前,苍梧清在她的印象中尚且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形象。许是与他还很陌生,猝然被对方拥入怀中,心脏“砰砰”直跳,既惊又慌,浑身不自在,她恨不得化身一条水蛇,能一溜烟从对方的桎梏中脱逃而出才好。

虽然心中暗自着恼,但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浮瑶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过了半晌终是低头,怯怯地撇开视线,声音讷如蚊吟:“还请则之哥哥允我起身吧。”

她说得不情不愿,苍梧清却颇为满意。得偿所愿后发出一声很低的轻笑,恰在她耳畔响起,刹那之间,她更觉脸热如火,心跳如擂,无端感觉到羞臊惊慌,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可对方偏不放手,只抚着她的长发浅笑道:“乖瑶儿,我已告知魏嘉禾,今日起你便留在东宫,不必回砚府了。”

浮瑶“啊”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望向对方,疑惑道:“三书六礼未成,浮瑶先行入宫,岂不是坏了宫中规矩?”

苍梧清长臂一勾,顺势揽她入怀:“陛下病重,已有驾鹤之相,我担心时间拖得久了,礼聘未成,陛下便要大行归去,如此倒是耽误时间,所以已经吩咐礼部压减流程,除了最后的大婚之礼,其余礼节皆在宫中完成,如此一来,不到一个月,你我便能大婚了。”

浮瑶不禁蹙眉:“时间也太赶了,恐怕忙中出错。”

“礼部办事妥帖,出错倒不至于,我只怕压减过程,会让你觉得受到怠慢,心中委屈。”

她不是在意虚礼之人,大溟婚礼习俗繁复冗杂,能够简化几分,她倒是乐意,只是这样一来,哥哥怕是赶不回来参加婚礼了。

苍梧清见她不言不语,只道她心中不快,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哄慰:“你放心,只是加快进程,太子妃该有的体面,我一样不少都会给你,日后待我登基,再在封后大典上好好补偿你,如何?”

封后大典,字字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便是许了她皇后之位。

瞳孔微微一震,眼睛陡然睁大,浮瑶忍不住瞟了一眼对方神色,只见苍梧清容色整肃,眼神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便也正色道:“殿下误会了,我并不在意那些虚礼,一切但凭殿下做主便是。”

苍梧清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不动声色凑近她,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边:“你又忘记了,该叫我什么?”

他看起来神情和缓,比起刚上马车时的冷肃模样亲和许多,浮瑶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是,一切但凭则之做主。”

她温和柔顺,苍梧清心中满意又欢喜,怎么也丢不开手,只揽着她一路说话,临进宫门前,浮瑶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他的脸色,犹豫再三,终是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我马上就是夫妻了,不必如此见外,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则之可知,除了父母和方才你已见过的二妹雪芽,我家中还有一位兄长?”

话音落地,苍梧清的神情瞬间凝固,目光一下冷了下来。

浮瑶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看,发现他神情有异的刹那猛地反应过来——

砚茗珂是她的兄长,却也是朝堂之人,后宫不得干政,她不该在太子面前提他。

刚止住了话准备请罪,却听对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甚是清晰:

“砚家大公子砚茗珂,风姿卓著,智计无双,陛下亲自择入朝中,甫一入仕便任朝中重职,三年间平步青云,一路升至正二品巡察御史,期间曾出任太子少师,是吾之恩师,怎能不识。”

他说这番话时,神情平静,语气不辨喜怒,仿佛方才瞬间的僵硬只是错觉。

太子没有责怪她提及朝堂中人,浮瑶高悬着的心也略放了放,道:“自兄长外派离京,三年来便不曾回过家,我与兄长感情甚笃,离别三年,仅以家书互通往来,心中甚为想念,恰逢婚期将近,不知能否求则之下一道旨,允哥哥回家省亲,全我二人兄妹之情?”

求人该有求人的姿态,她说这番话时,声音温顺态度谦和,想着苍梧清此刻心情甚佳,一定会同意这个微末的请求。

可出苍梧清回答她的却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时间悄无声息掠过,宽敞奢华的车厢之内安静如死,只听车辙碾过路面时发出的“咕咕”声响。

不知多了多久,才听苍梧清道:“瑶儿当真想见他?”

苍梧清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若换了平时,她定不会坚持,可她实在太想见茗珂一面,便已顾不上许多,只重重一点头,眸光莹莹似水:“哥哥他一去就是三年,从未回过家,我……真的很想见他。”

“这是你第一次开口求我,我本该应允,只是——”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浮瑶脸上神色未变,但眼睛里的光彩已然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狠狠捏紧,微末、短促,从未感受过的情绪在胸膛里流淌,不忍和怜惜交织在一起,一寸一寸击溃他的理智。

最后,他终是无声叹了一口气,声音平静:“罢了,明日我会下一道旨意,命砚茗珂回京述职。”

“当真?”

寒潭死水般的眸底再次量起潋滟星光,眼睛里的欢喜之色清晰可见。

“我一向言出必行。”苍梧清侧目看她,视线落在她脸上时却蓦地怔住。

眉目秾丽的少女眉眼弯弯,浓长的眼睫盖了下来,恣意一笑,灿烂天光与之相比亦黯然失色。

浮瑶被他的灼灼目光看得不太自在,忍不住躲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苍梧清抚上她的侧脸,目光温柔:

“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笑。”

“怎会,我日日都笑啊。”

得偿所愿,浮瑶心中恣意欢喜,连同话音都变得格外轻快。

苍梧清像被她的笑容感染,亦扬了扬唇角,温声道:“那不一样。”

原来让心悦之人展颜欢笑,竟是如此简单——

只要满足她的愿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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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在逃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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