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昏迷的三天里，医生多次委婉地提醒你的前任做好准备，你前任说不用准备，要是真死了，直接一把扬东京湾里就行。
医生尴尬地笑笑，说，是心理准备，付小姐。
这就是典型的对牛弹琴，你前任哪来的心。
你前任不愧是你前任，在你躺在ICU的这些天里，她照常上班，订好了秋季限定保健品的代言人，出席了几次酒会，接亲妈出院，还抽空去探视了她许久未见的亲爹。
付老头埋怨她不懂知恩图报，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不肖子孙。
你前任任凭他骂，等他骂不动了，她摆明来意——她有个关于你的问题需要老头来解答。
老头恶狠狠瞪她。
你前任自顾自问他，裕野星慈，哦不对，荒川凛生的生物学父母到底是谁，为什么代/孕了之后又毁约？
老头揉揉鼻子，用和说今晚去哪家超市买大葱一样稀疏平常的口吻为你前任解答了疑惑。
你的生物学父母有自己的孩子，但那孩子得了白血病，久久等不到骨髓配型。医生都说，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姐妹匹配的概率很高，建议夫妻两人再生一个赌一把。
你生物学哥的命赌得起，但输不起。
你的生物学父母就是这个时候得知了付家的生意，用人工干预的技术筛选出百分百合适的胚胎，要多少个都能生。
你生物学亲妈为了你生物学亲哥搞坏了身体，已经很难再怀孕了。付老头说放心包在他身上。
他去偏远乡下找了个身体健康的贫穷单身女，把还是一个小细胞的你送进了她的子宫。
有句话怎么说，造化弄人？
在你出生前两天，你的生物学亲哥猝然离世。
你的出生自然没有意义了，谁还会管你的死活。
老头得意洋洋地炫耀他良心大大的有——他没抛弃你，而是废物利用，用你的骨髓救了好几个配型合适的人，还在你身上试用了一些没被当地批准的药剂。公司现在的畅销特效药里，就有你的一份功劳。
老头表示自己唯一的错，就是当初放过了你。他以为在贫瘠的土地上开不出漂亮的花来，结果怎想你竟然来到了东京，还进了上层的圈子。
你前任驳斥他，贫瘠的土地是开不出花，但你不是漂亮的花，你是漂亮的蘑菇。
说完，你前任和老头阐明，她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是和他切割关系，以后各走各的路，恳请他再不要联络，她不会管的。
付老头狠命砸了一拳隔在两人中间的钢化玻璃，狞笑骂你前任是□□，是贱人，区区一个男公关就能让她六亲不认，以后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旁人这样蔑视你经历了不知多少次，你早就能做到视若罔闻。你前任也是一样的。
她干脆利落结束了探视，坐回车里，你前任猛砸方向盘，动作有她亲爹的风范。
她在想，经历了这些事，她自认为对你已经足够了解，可你好像比她想得要深一百倍，她怎么挖都挖不完。
你对你的前任其实很体恤，为了不麻烦她把你扬东京湾里，你在第四天醒了过来。
你前任一进你的病房就大方地和你说，她原谅你了，而且她本来就不生气你把老登报告给警方，她只是气你什么都向她隐瞒，让她一时招架不了而已。
你困惑地问她她是谁，老登又是谁。
你的主治医生看见你前任脸色铁青，慌忙和她做了说明。
这是术后常见的认知障碍，通过专业的认知训练和特定药物的辅助，情况会得到缓慢的改善。
你的前任又被整笑了。
笑了一会儿她马上接受现实，握着你的被针扎得又绿又紫的手说，这样也好，她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乖，挺新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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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你一定会疑惑你前任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从前是什么很野的人吗？
还真是。
你能设计让你前任看见你，又一晚上为你豪掷一千万，就说明你不是个乖小孩。
你记得你前任的相亲对象兼绯闻男友八木启辉吗？
你把他给打了，还打进了医院。
这件事的起因特别简单，纯粹是八木吃醋，见付汐留持续不断地给你砸了一个月的钱，他恨你恨得要死，在马术俱乐部的活动中对你的马动了手脚。
你当着众人的面，被发狂的马甩了下来，身体多处骨折，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那匹马是你金主特地为你挑选的脾气温顺的名马，你金主对她选马的眼光深信不疑，所以她坚信问题一定不在这匹马身上。
你金主花了两天就查清楚了真相，在你出院后，给了你亲手报仇的机会。
她叫你来参加晚宴，在那里你和八木启辉碰了面。
他鄙视地将你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讥笑着问你金主你上次在马术俱乐部还不够丢人吗。
你金主两手一摊，“那怎么办呢？要不然你俩打一架吧？”
你立即领会了你金主的意思。
你松开领带，卷起了袖子。你的小臂还残存着摔伤后的淤青，但遮掩不住你流畅的肌肉。
既然如此，八木岂有不应战的道理，全场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呢。
他转转手腕，骨骼咔咔作响，叫你别后悔。
你不和他啰嗦，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宴会厅瞬间就成了拳击场。
你们两人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发出骨头与肉相撞的闷响。
来宾全都看呆了。
你金主端着香槟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振臂高呼加油助威，忙里偷闲和来宾说，哎呀真抱歉，光顾着通知今天的宴会主题是看花火大会，忘了和大家说还有助兴节目。
八木之所以应战，是因为他常年锻炼，马术拳击样样精通，自认为能将你一举击倒。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的缺乏客观认知。
青春期你没少打架，二十六岁的你宝刀未老。你下手又快又准，打得八木节节败退。
但你一心只想速战速决，在耐力上略逊一筹。八木瞅准这一点，死命拖住了战机，战线被拉长，双方陷入了胶着。
你的金/主在边上观看你被八木揪住头发，被他用膝盖猛顶小腹，被他踹在胸口，脸上一点都不慌。
你也十分为你金主争光，坚持着没有倒地，找准时机反扑。
八木被打懵，露出了一秒的破绽。
就是这一秒钟的破绽，他抓住他的头猛击，直到他的鼻血喷薄而出，染红了你满手。
你金/主沉声喊你，星慈。——她第一次喊你的名字，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会不会觉得特别骄傲？
你松拳，向着你的金主走了两步，终究是体力耗尽，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跪倒在地，口中涌出鲜血。
你的金主托起你的下巴，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你嘴角的血放到唇边尝了尝。
你的血是咸的，铁锈味，咽下去会留一丝诡异的甜挂在嗓子眼里。
旁边倒地不起的八木朝你吐口水。
你的金主忽然脸黑，猛甩了你一个巴掌，“叫你打就真打？我叫你去死你也去吗？”
你顶着一张浮起五个红指印的汗湿的脸，似笑非笑抬头仰望她。
从你金主的角度看你，你的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水珠，好像一把碎钻，在那之下，眼神纯洁又无辜。
你金主铁打的心肠，居然不怜悯你，一脚踹向你下腹，将你直接踹倒。她警告你，启辉是八木财团的公子，要是真的有事，她会让你赔到底。
八木哼哼唧唧地被医疗小组抬走。
你金主带你去她的行政套房，再次发挥高超的包扎技术，将你全身的伤都蹂躏过一遍之后，才说话：“解气了？”
你说解气了。
她看向你的下半身问你有没有被踢伤。
你解了系在腰上的浴巾，两腿打开，将不/着/寸/缕的身体展示给她看，叫她亲自来检查。
你金主运用了多个检查手段，耗费了四十多分钟，过程详尽彻底，偶尔手法粗暴，把被检查的你磨得腰酸，最终出具了一份权威的检查报告。
“外观完好，功能正常。很好，很有精神。”
此时，外面忽传来“砰”的一声。
你们一起抬眼，落地窗外无垠的夜空里绽放出一朵璀璨的花火。
你前任自嘲地咧嘴一笑，说，看拳击看得太入神，差点忘记今晚是花火局。
花火是从东京湾内的小岛上打出来的，离得近，反而看不出壮观的效果。
即便如此，位于台场海滨公园的免费席位还是挤得满满当当，从楼上看下去，下面一片乌泱泱的人头，像养殖场里挤得密密麻麻的鸡。
你金主说，免费席的海风又湿又冷，野餐垫下面都是水珠，草地上乱爬的蟑螂会钻进裙子里面，要是运气不好遇到隔壁嗷嗷大哭的婴儿，就更地狱了。
花火倒映进她的瞳孔，她的眼睛璀璨。
你那时好奇她怎么这么懂花火大会，她不是有钱人吗，有钱人会放着有料席[注3]不坐特地跑去体验免费席？
现在让她来回答你，不过相信你已经能够推断到。
她勤工俭学的四年，每年夏天都去看花火大会，坐了四年的免费席。
其实完全可以不去看，三十八度的天、六十万的聚集人群和一言难尽的移动卫生间，随便哪一样都是史诗级灾难片。
可是她还是坚持去。
因为生活里没点动静，她就要活不下去了。
注3：有料，就是收费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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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０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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