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宋嬗邀请K共进午餐。
问了一些详细信息和履历,得知K一直在港口担任安保队长近十年,宋嬗饶有兴趣:“想必和火帮交手过不少次。”
K颔首,算是默认了。
宋嬗也没再问别的事情,人的潜意识都有排他性,更别提眼前这位当间谍的潜意识,在不熟悉他之前,他的排他性不可估量。
今天的午餐非常中式,宋嬗笑着介绍说:“听说你的祖籍在川渝,所以我特意让人准备了川渝的美食,比如麻婆豆腐,回锅肉,酸菜鱼,当然,还有三炮台。”
说着,示意了一下K右手边的茶碗:“你可以尝尝,是不是你们那边的味道。”
K垂眸注视着茶碗里散发着焦枣香味的茶水,又抬起眼皮,迎上宋嬗微笑却不及眼底的眼神,说:“三炮台是肃州一代的特色饮品。”
K纠正:“小姐说的应该是三大炮,那不是茶水,是甜品。”
宋嬗眨了眨眼,露出一丝小尴尬,又忍不住笑了一下,K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宋嬗,宋嬗笑说:“是我记错了,抱歉。”
“小姐不必自责。”
蓄意而为的小插曲让僵硬的气氛活络起来。
宋嬗搛了块麻婆豆腐放在米饭,侧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虽说阴雨绵绵,但雨势小了很多,光线也没那么阴沉。
见K端坐在桌前,没有动筷的迹象,宋嬗说:“先生别见外,你是爸爸最信任的人,某种程度,我们也算是家人,请动筷。”
“是。”
K接收到指令,才拿起筷子搛菜吃了起来。
午餐结束,从外面回来的保姆走到宋嬗身边:“小姐,您买的珠宝到货了,但取货地是火帮的地盘,我们的人不好过去。”
宋嬗捏着纸巾蘸掉嘴角的红油:“那就不要了,爸爸没在,火帮的人指不定要寻个由头来找麻烦,我们不给他这个机会便是。”
保姆面露难色:“可小姐,那珠宝是您亲自给已故夫人订制的祭品……”
宋嬗礼貌笑:“我说不要就不要。”
保姆连忙低下头:“……是。”
宋嬗拿起手帕转身就走,K突然起身开口道:“小姐。”
宋嬗停下脚步,回头,眼底有些困惑:“先生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K:“那群火帮马仔我认识,我可以去取。”
宋嬗却说:“你是爸爸安排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怎么能擅自离开?”
“小姐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取货地是个仓库,K将取货码说给对方,对方翻着破烂账本,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管账本的黄毛纳闷:“你确定你的货是放在我这里的?”
“确定。”
黄毛纳闷:“可是没有欸,你是不是记错了?”
K准备让他再查一遍,却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回头,是一群五颜六色,持棍的古惑仔。
至少三十人。
为首的飞机头穿着骚气的粉色紧身裤与花衬衣,呲牙一乐,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K仔。”
是夜。
洗漱完的宋嬗坐在床上写日记,保姆拿着个电吹风给小姐吹头发。
瞧着本来湿漉漉的头发被肉眼可见吹干,保姆新奇道:“这批进口的洋货真唔错哦!哪个小脑瓜发明的这个东西,可真是省时省力。”
唏嘘不已之际,等把小姐的头发吹干,就抱着这个洋货左看看,右摸摸。
“几点了?”
写完日记的宋嬗合上笔帽,问道。
保姆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说:“晚上八点。”
宋嬗:“他们怎么还没给我打电话?”
保姆:“要不我去催催?”
宋嬗取过床头柜的发圈,随意将头发扎住,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小路两旁的路灯将大片的花园照得明亮。
“再等等。”
保姆感觉到小姐应该是饿了,说:“我去给您做点海鲜粥。”
宋嬗拉上窗帘:“好。”
打开电视机,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在床上看。
又过了半个小时,宋嬗再次将目光落在台灯旁的座机上,随手将书扔到一旁。
正准备叫保姆,怎料座机突然响起。
宋嬗掀开被子坐到床边,开口问:“他招了么?”
只听电话那头是粗重不稳的喘气声,还有瑟缩:“小,小姐……”
宋嬗:“到底招没招?”
“小姐,失败了,我们都被,被打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被K绑在厂房里,大哥大还被扔得老远,好不容易捡起来给小姐你,你打电话……”
宋嬗蹙起的眉心猛地一松。
“小姐,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人呜咽了起来:“火帮的也被揍得不轻,我们把火帮那群马仔引到厂房就藏起来了,结果还是被K发现,对不起,小姐,真的对不起……”
宋嬗闭了闭眼,打算将听筒放回座机。
叹了口气,可在叹到一半时,便不敢再动了。
一股温热出现在她的手背上方,紧接着,手里一空,听筒被人拿走,并绕到她前方,将听筒放回座机。
拉过旁边的藤椅坐着,与她面对面。
宋嬗没有抬眼去看。
“可以请小姐把电视关了么?”
对方开了口,询问。
很有礼貌。
末末扯起唇角,平静说:“可以……”
对方遥控器递给宋嬗,宋嬗摁下最上方的红色按钮。
电视机画面霎然消失,黑屏,光滑的屏幕映出坐在床边的宋嬗,以及宋嬗对面的男人。
是K。
卧室很大,加之有露天阳台,更是从视觉上宽敞不少。
但因面前坐着个人,顿觉空间逼仄很多。
“小姐,您的货物号码是100023?”
宋嬗:“……是。”
“您是从V国订购的珠宝?”
宋嬗:“……对。”
K将开过刃的军刀放到宋嬗旁边,一闪而过的冷芒刺痛了宋嬗的眼。
K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个纽扣,并从外套怀里掏出个盒子,递给她:“我取到了。”
宋嬗眸光深沉了几分。
见小姐纹丝不动,K又问:“小姐?”
宋嬗才将盒子接过。
“小姐不打开确认一下珠宝有无损坏?”
宋嬗耷拉着眼皮,打开盒子,里面空空荡荡。
“好看么?”
K问。
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倏然降低,只觉得额头有些湿热,宋嬗点了点下巴:“还行。”
K:“什么颜色?”
一粒汗珠从发际线滚过太阳穴,砸在了睡袍衣领。
宋嬗沉默小刻,说:“蓝色。”
诡异的威压其妙消失,K收回视线:“想必夫人会喜欢的。”
宋嬗合上空荡荡的珠宝盒。
就这样,两人都在沉默,直至院外传来汽笛,K鬼魅般飘到门口,将卧室的灯关闭。
就听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击声。
K抓住宋嬗的手腕,躲在暗角,并掏出手枪。
突如其来的枪战,宋嬗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K:“是火帮。大佬不在,才敢来找麻烦。”
宋嬗:“那怎么办?”
K:“走。”
豪宅内部枪声四起,K反锁了卧室门,打开窗户,自己先跳下去,确认四周无误,抬头示意小姐踩自己的肩膀下来。
宋嬗双臂撑在窗边,正准备踩住暖气片翻窗下去,可在看到K的眼神,以及身后门外的枪声,她放下了抬起的右脚。
“小姐?”
K唤了声。
宋嬗抬起眼皮看了眼天空,本来黑压压的乌云不知何时开始转晴,隐约能在稀薄的云层中看到皎月。
潜意识总是霸道独裁的,若感应到有外来意识闯入,潜意识会想方设法将外来意识消灭。
消灭后,潜意识会很开心,开心……
开心到雨歇云散。
“小姐?”
K的声音拉回了宋嬗的思绪,她客气笑道:“我忽然感觉肚子痛,先上个厕所,抱歉。”
轰隆隆!
一声巨雷炸破天际,猩红的血云从四周往中间聚集,宛如海上风暴,吞噬了晴空。
宋嬗看到眼神变了的K,立刻关上窗户。
“砰”
窗户关闭的瞬间,K的手掌砸在窗户,一张脸缓缓浮上来,嘴角和眼角以诡谲的弧度微微上扬。
身后,是翻滚的血云。
宋嬗紧绷着下颌,反锁住窗户,拉上窗帘,将K诡异的笑容挡在帘子后面,又疾步到床头柜前,拿起时钟,将时间转到次日早八。
淡蓝色的纱帘外,血云不见,又换上了阴雨绵绵。
宋嬗披上毛呢大衣,将一块中国结挂在窗户的把手,才离开卧室。
整个豪宅没有破损的地方,也没有子弹的残骸。
推开大门,萧瑟的风有些冻骨,末末拢了拢大衣,沿着宅子边缘走。
豪宅外面的周边环境,都复制粘贴般,又朦胧,瞧不出什么不同。
宋嬗往前走的同时,脑海里是整个豪宅的平面分布图,直至走到一处方位,抬头看去,就看到窗户里悬挂的中国结。
是了,自己的卧室。
宋嬗收回目光,警惕地走了过去。
捏着笤帚杆,不断拨开杂乱茂盛的草丛。
忽然,笤帚杆被磕碰了一下,紧接着整个杆子脱离了宋嬗的手,蓦然竖起,又快速砸到地上,压平了一众杂草。
至此,密密麻麻的捕兽夹,一一映在宋嬗深褐色的瞳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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