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察没日没夜的努力下,终于在楼道处蹲到了祝冬青的前夫。
当时那个阵仗大得,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人,江来和祝冬青两个“当事人”被远远隔在外面。只是没想到一向虚张声势的人今天居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目光阴冷地盯着祝冬青,嘴角带着有点像戏谑又有点像嘲弄的笑。
江来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那样的表情,有点意味不明。她转过头去看祝冬青的表情,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但是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这件事很快被抛之脑后,因为年后很快复工了,有些学生趁着寒假来学车,因为暑假太晒,所以专门挪到了寒假。这就导致了寒假对于驾校来说算是暑假外的另一个高峰期,江来很快忙得脚不沾地。
祝冬青的小餐馆也需要开始复工,没了前夫的骚扰,生活总算回到了正轨。
不过这次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倒是没有因此而减少,在祝春生的提议之下,江来已经变成每天早上都去祝冬青家中蹭饭了,三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每天三个人吃完早饭,一个去培训机构学国画,一个去开餐馆,一个去驾校,分工十分明确。
每天早上,江来会陪祝春生看完早间新闻,然后去和祝冬青一起准备早餐。
最近的天气还有些冷,总想吃点热乎的,所以早上一般是煮米粉面条抄手之类的汤食,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江来每晚都会在花房看着星星,读一首海子的诗,尽管很多时候不解其意,但是每每这样宁静的时刻总会想到祝冬青,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一般所有事情看起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就代表着内里有了暗流涌动。
警察顺藤摸瓜,根据祝冬青前夫的下落将叶勇为首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当然这个喜讯是张扬告知的。没过多久,江来也在早间新闻获悉了这个大事情,她甚至在新闻中看见了祝冬青的身影。在讲诉叶勇为首黑恶势力的恶行之时,祝冬青以及她的小餐馆一闪而过。
祝春生兴奋地叫来祝冬青分享这个消息,祝冬青却在看见电视中自己介绍的那一刻面色凝滞了下来。江来敏锐地发现了祝冬青的不对劲,祝春生俯首在茶几上记录这个新闻的始末,没有察觉到祝冬青的异样,江来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是这个问题她没办法在祝春生面前问,而且如果祝冬青不愿意说的话,她其实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过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甚至这个答案来得猝不及防。
江来某天下班之后去敲开了祝冬青的家门,里面满满当当站满了人,她有点尴尬。本来想说自己是不是打扰的时候,祝冬青主动跟江来说:“回来了,让春生去你家呆几天。”
“好的。”
江来丝毫没有犹豫便答应了,祝春生已经拎着收拾好的小书包走了出来。紧接着下一秒,门就啪的一下关闭了,江来和祝春生看着对方面面相觑。江来想开口问什么,但是看着祝春生一脸懵的表情,知道他也不知道内情,只能将人先领回了家,毕竟是祝冬青的嘱托。
询问了一番,结果得到的回答是祝春生也只是前脚刚回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来顾忌到祝春生还在长身体,让他先去洗漱睡觉,自己守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三月份的重庆,天还有些冷,春寒料峭。房间外传进来呼呼的风声,江来觉得有点冷,回房间拿了衣服打算回门口守着。路过花房的时候看见孤零零躺在茶几上蓝色的书籍,也带下了楼。
她盘腿坐在玄关旁边,一页页阅读海子的诗,不解其意。不过这不重要,她主要的在听屋外的动静,想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离开,她好去问祝冬青发生了什么。
突然她就意识到一件事,什么时候她开始询问祝冬青这些比较私人的事情了?以前明明都不会插手的,好像不知不觉间,她和祝冬青的关系已经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
她还没理清头绪,外面已经传来了动静,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打砸声,然后陆陆续续有很多脚步声传来,外面的声音吵吵闹闹的,然后渐渐走远。
江来赶紧打开门走了出去,楼道外面开着灯,祝冬青的屋子房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她生怕祝冬青有事,赶紧走了进去,发现祝冬青正是在砸东西。祝冬青见是江来来了,居然笑起来:“江来,你来的正好,帮我砸。”
说完丢过来一根钢管,江来下意识接住,转头祝冬青已经盯着一边的置物架开始砸了起来。江来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就好像坐在莲台上的菩萨变成了三头六臂的哪吒,玉净瓶变成红缨枪混天绫的错觉。但是这个时候又不适合开口问,她只能装模作样砸着那些家具,悄悄往祝冬青那边挪。
等到她挪到祝冬青身边的时候,那个置物架已经在祝冬青的手底下变成了一个个零件。
江来正准备开口说话,祝冬青先开了口:“怎么样,这样应该没法用了吧?”
“嗯……看起来确实如此。姐姐你……”没事吧?
“马上这个房子就不是我的了,不砸了怪可惜的。”
江来心中的疑问更多了,但是祝冬青已经进卧室去打砸了。江来看见门还打开着,赶紧去关了门,回来靠着墙看着祝冬青在屋子里砸来砸去,像个孩子一样玩闹,没由来的她想到了一句话。
莲花哪吒不来渡她,大风大浪已经过去了。
可能是最近在看海子的诗集,有了点诗性,这样的话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看着祝冬青蹿来蹿去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就这样看着祝冬青发泄。窗户大开着,风泄进来,窗帘被吹动着微微飘动,她就靠在门框边,看着祝冬青的身影。
月光洒进来,照在地板上,披在祝冬青身上,流进江来心中。
等到祝冬青发泄够了,屋子里已经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了。走出来找江来的身影,发现她在看着自己,两个人相顾无言,看着对方,看着看着一起笑出了声。
“或许姐姐想要喝点酒吗?”
祝冬青欣然同意,跟着江来回了家。经过玄关的时候看见了本书,捞了起来带走。江来先去厨房准备酒具了,没回头,跟祝冬青说:“姐姐先去花房吧,我这边准备好就上去。”祝冬青依言上了楼,窝江来安装的吊椅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翻看随手捡起来的那本书。
书中几乎没什么阅读痕迹,祝冬青没开灯,今晚的月亮很圆,大约是十五的关系,月光洒进来就能看见屋内的景象。这个巨大的落地窗,是祝冬青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可以看见外面的灯火通明。祝冬青一页页翻看,好像在看书,好像在透过书看别的什么。
江来上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祝冬青窝在吊椅里,在月光的照应下翻看着书页。
江来轻轻打开了灯带,将酒和酒杯放到木茶几上,慢慢将茶几拖到了祝冬青所在的吊椅旁边,为她递上一杯酒,自己席地坐下。从旁边的花架上摘了片薄荷拍了拍装饰在祝冬青手中的酒杯中。
祝冬青一手接过酒杯,一手扬了扬手中的书,问:“你最近在看这个?”
江来将书从祝冬青手中接过,翻看了两页,说:“对呀,上次去给春生买书的时候付账看见了,就买了,这几天在看,不过大部分我都看不懂。”
“最喜欢哪首?”祝冬青抿了一口酒,看着江来问,“能念给我听吗?”
江来一页页掠过,停在了一首叫做《日记》的诗上,缓缓地念了起来: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江来目光灼灼的抬头看着祝冬青,和她对视。那些或明显,或隐藏的情愫仿佛都在不言中让两个人都明了。祝冬青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江来的头,像是在嘉奖江来的听话。江来第一次大着胆子伸出手,握住了祝冬青的手。
有些凉,手因为打杂家具有些充血,她甚至感受到了祝冬青微微的颤抖,一整晚压抑的情绪好像只漏出了这么一点狐狸尾巴。但是其实在祝冬青让她带走祝春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祝冬青情绪的不对劲。甚至是更早的时候,早在祝冬青的前夫在她面前被警察带走的时候。
她有很多话想和祝冬青说,也有很多疑问想询问祝冬青,也企图安慰祝冬青一点什么。千言万语在脑海中走马观花,或许是因为刚刚念完一首诗,她最后说出口的话变成了。
“姐姐,别怕。我们还有诗,有酒,有数十亿年前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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