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羞坐在林樾身后,将伞高高举在他的头顶,阵阵寒风吹的她侧脸生疼,让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颈。
林樾还是中午那套衣服,看着都觉得冷。赵含羞沉默地把伞一直斜向林樾的额头,直到他停下蹬车的动作扭头看向她说道:“我看不见前面的路了。”
赵含羞微微愣住,立马将手中倾斜的伞握直:“啊?不好意思,没拿稳。”
林樾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却在转过头的瞬间悄悄勾了勾唇。
赵含羞无聊地盯着林樾的后背发呆,林樾骑车一直很稳,他不像路边那些混小子动不动就急刹急停,也不会骑得飞快,像是赶去投胎似的。
她忽然想起,某一天晚上许愿突然上门找林樾,在发现她的时候流露出的复杂表情,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表现出将近四五种情绪,有惊悚,有震惊,有奇怪,有思考,还有一丝......纠结?
那时的赵含羞并不能看懂许愿看向她的每一种情绪,她只能结合他的面部表情进行猜测,不得不说,这个游戏对她来说确实有点好玩。
后面许愿不知道跟林樾说了什么,林樾拿着自行车钥匙转身就离开了家,却把许愿留在家里给赵含羞做饭。
看着许愿在厨房里不满地撅着嘴嘀嘀咕咕,手里还在切菜的行为,赵含羞心里顿时觉得很爽。
许愿做饭很难吃,甚至已经到了难以下咽的程度,和林樾比起来差远了。林樾做面很好吃,卖相也好看,每次赵含羞都能吃两大碗饭。
许愿看着饭桌上挑剔的赵含羞,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翻了她一个大白眼道:“看看阿樾给你娇惯成什么样了,还挑剔!”
赵含羞盯着眼前一锅黑乎乎的水煮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反驳道:“你不挑剔,那你先吃一口。”,说罢,就要到厨房去给他拿餐具,被他拦在座位上。
“咳,那个。”许愿的目光在那碗黑水上停留了几秒,随后立马移向赵含羞的脸,皱着眉头,一副大人训斥小孩的模样看着她说道:“阿樾都吃得下,你怎么就吃不下?”
“骗人。”赵含羞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林樾做饭那么好吃,怎么会吃你这毒汤。”
“毒汤?”许愿气的想笑,他双手插兜,大踏步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想当初,阿樾在埋了奶奶骨灰以后,手里就剩下五十块的积蓄,那时候的他要一边找工作,一边填饱肚子。你以为他的做饭技术是天生就那么好的?不都是练出来的,他以前做的饭还不如你面前这碗毒汤,为了省钱,里面都是些他从各个菜市场捡来的烂菜叶,可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吃完,懂了吗?所以,你还是乖乖把饭吃了吧,要不然,等阿樾问起,我不好向他交差。”
赵含羞的瞳孔里倒映着那碗正冒着热气的毒汤,胸腔里像是卡了硬物,所有的情绪在心底里汇聚,她轻声道:“林樾以前过的很艰难吗?”
“当然艰难!小时候差点被饿死,要不是我路过救了他,估计到现在都没人能发现他的消失。”许愿突然发觉自己嘴巴没了把门,将林樾许多事情抖露了出去,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就死定了,“赵含羞,咱俩说好了,这些事情是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在林樾面前提起。要不然,咱俩都死定了!”
赵含羞只当许愿最后一句威胁是玩笑话,但是对于林樾的这些事情,她没有要告诉任何人的打算。
墨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林樾的校服上,赵含羞总在想,要是林樾的人生能像他们此刻脚下的路一样就好了,顺一些,再顺一些。
“你在想什么?”林樾早在几分钟前就感受到了赵含羞看向他的目光,但他一直忍着,直到现在才憋不住的问道。
“我在想......你师傅怎么突然把你叫到家里吃饭了。”赵含羞回过神,扭头向四周的景物看去。
林樾说道:“我师傅快要退休了,大概是叫我过去叮嘱我一番。”,他说话的动作停了一瞬,继续道:“我师娘叫王玉梅,性格很爽快,人也很热情,她们还有个女儿叫小花,今年上小学三年级,是个淘气鬼。”
“嗯?”赵含羞不懂林樾怎么忽然开始跟她讲李家的情况,脑袋有些发懵。
林樾目视前方,手指紧紧扣着车把手,他抿着唇有些生硬地解释道:“他们人都很好,你不需要担心过去了会尴尬。”
赵含羞上挑着眉眼,浅笑道:“我不担心,相反,我还有点小期待。”
-
下雪后的墨城,天黑得更早了些,林樾的自行车从晚霞跨越到星空,再到一户亮着昏黄灯光的平底房。
李元家离学校还是有些距离,直到自行车停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赵含羞捂着发麻的屁股从后座的位置上跳到地下,才意识到时间的飞速流逝。
“到了。”林樾低沉的声音在赵含羞耳边响起,他将自行车锁在一旁的树干前,扭头示意赵含羞跟着他进去。
铛铛铛——
林樾骨节分明的手掌在门上敲出悦耳的声音,下一刻,更悦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不是阿樾来了!”
喜庆中带着点刺耳的女声伴随着铁门的打开一同流入两人的耳朵里,将那些不好的情绪一并带走。
打开门的是一位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她的眼角流淌着稀疏的鱼尾纹,流畅圆润的棱角彰显出温柔而细腻的气质,可她偏偏是个大嗓门,活泼人。
“这位是......”王玉梅的眉眼里透露着些许欣喜,上下打量着赵含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姑娘就是老李说的那个阿樾媳妇吧!”
“什么?”赵含羞惊愕地看向林樾,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怀疑,不知道林樾私底下到底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然而,林樾的表情比她还震惊,他沉着声连忙解释道:“师娘,不是媳妇,是朋友。”
“朋友?”王玉梅愣了一番,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慌忙招呼着赵含羞进到屋内。
此刻厨房烟熏火燎,李元正挥舞着铁铲在厨房里大展身手,见到林樾和赵含羞的出现也只是点了点头,喊了一声:“阿樾和小羞来了。”
蝉鸣声渐退,赵含羞被王玉梅拉到沙发上坐着聊天,而林樾则是跑到厨房和李元一起忙活。
赵含羞看着沙发两侧磕着瓜子的王玉梅和看电视的小花,再看向厨房里忙着做饭的两个大男人,有些坐立不安道:“阿姨,要不我去帮帮林樾吧。”
“不许去!”王玉梅听到这话顿时将赵含羞拦在沙发上坐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女人怎么能进厨房呢?那里是男人的战场,不是我们女人的战场。”
赵含羞觉得这话好生有趣,不禁问道:“那女人的战场是什么地方?”
王玉梅给她抓了把瓜子,瓜子是生的,吃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
她边磕着瓜子,边语重心长道:“女人哪里会有什么战场。你就说现在这些男的想娶老婆,哪个不得有点才艺,要不然排都排不上号。至于女人,身边男人一抓都一大把,何愁没有好的。”
王玉梅不像其他的家长和老师,对于男女间的问题避之不谈。相反,她的语气太过从容,从容到她们此间谈论的话题都让赵含羞下意识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
“就像阿樾这样的。这傻娃娃,能吃苦,能干活,也从来不抱怨。而且人长得帅,脾气好,还会做饭,你瞅瞅多好。”王玉梅见赵含羞没有询问林樾的意向,主动向她推荐着林樾。
那骄傲的小表情,就像是在给别人夸耀她的儿子一般,让人觉得陌生而亲切。
“林樾脾气好吗?”赵含羞回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林樾,却只得到了他的一个滚字,不禁怀疑王玉梅看他是不是自带什么滤镜。
“对啊。”王玉梅放下手里的瓜子说道:“我认识这娃娃已经有三年了,他脾气好到小花这个皮猴子怎么惹他他都不生气,要我我早把这丫头屁股打烂了,结果阿樾还能忍住。阿樾这孩子吧,心善,对他喜欢的人脾气都好的不得了。”
喜欢的人?
赵含羞回忆起她和林樾间的点点滴滴,林樾对她是真的很好,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带早饭,会给她做晚饭,会接送她上下学,会用自己的钱给她买衣服,还给她免费的地方住。
相比起他做的这些,赵含羞也只是会在闲暇时刻给他讲讲题,给他过生日,偶尔帮他处理伤口。林樾对她,似乎真的好的有些过分。而对于赵含羞来说,她就不会这样付出。
所以,林樾喜欢的人里面,是有她的存在吗?
李元和林樾一人手里端着两盘菜,匆匆走到饭桌上:“吃饭了吃饭了。”
王玉梅将赵含羞手里的瓜子一把扔在桌子上,牵起她的手走向饭桌。她的手心很软很暖和,像一团棉花,轻柔地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
从来没有人会像王玉梅一样温柔地牵着她的手,赵含羞感到有些尴尬,下意识将另一只手放进校服口袋里,却触碰到口袋里被冻得像个冰块一样的小灵通。
是啊,她的妈妈是赵安宁,不是王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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