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君

可适才方烬未曾得见天颜,无法判断顺帝的真实想法。

回京半年,她面圣的次数其实并不多,至今也只有第一次被召见时,远远看到过顺帝模糊的轮廓。

几次殿前奏对,她带着对皇权的敬畏之心,而顺帝的态度……

用而不信、重而不宠。

充满试探。

还在方家做姑娘时,她对大顺这位开国太祖的印象,全部来自于祖父的讲述。

祖父最爱将年幼的她放在膝上,于书房内将大顺的舆图徐徐展开,然后指着其中的某一处说,“这里,是沧州,是咱们陛下起义的地方。”

“看这儿,这儿就是祖父上朝的地方,也是前朝兖王宫的遗址,兖朝皇帝只知享乐却不作为,百姓艰难。”

“好在咱们陛下鸿鹄之志,解救了受难的百姓,重修了被战乱破坏的兖王宫。”

“陛下,是明君呐!”

“祖父,什么是明君?”她不解。

“若能知百姓苦,思百姓苦,便是明君。”

祖父的话犹在耳侧,可是抄家的圣旨不假,“明君”在她心中生出裂缝,甚至对祖父的话产生过怀疑。

明君,是否也会被蒙蔽。

祖父也曾说,当皇帝是最难的,要藏住所有情绪,天下尽在囊中,却无人可依,高处不胜寒。

她还未知当年圣旨背后的全貌。

且她要走到陛下面前,要让陛下用她、信她,那就需要暂且忍下所有的疑虑、怨怼和恨。

她会自己去看、去挖掘、去拼凑。

“大人客气,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耳边尖细的嗓音和高亢的蝉鸣一道响起,“大人回京一路辛苦,也该稍作歇息吃点东西再上路,免得累坏了身子。”

方烬抬头看向斜前方引路的小太监,身形消瘦,个头也不高,不是刚刚带她进宫的那个。

听清这小太监的话,方烬如是回答,“自然,为陛下办事,定当做好万全的准备。”

前方不远便出宫门,两人点头示意,结束寒暄。

方烬从侍卫手里接过缰绳,驱马往饮月斋而去。

饮月斋是京城近年来新起的酒楼,相比顶级的醉仙居更亲民。

王公贵族们多去醉仙居,而朝中多数臣子,为避嫌也为彰显自己清廉,多来饮月斋。

卫署的弟兄们也甚爱饮月斋的名酒秋露白,进城时,她打发秦帆和吴慵先回去休整片刻,待交接好了便来饮月斋等她。

此刻秦帆等人正在二楼解决午饭,方大人进宫述职,叫他们在此等候,一群锦衣卫扎堆十分惹眼,于是秦帆就将大伙安排在了厢房里。

他扒完了碗里最后一粒米,一抬眼,便见一身量高挑骨架纤细的青袍男子拾级而上,赶忙抓起绢布擦了嘴。

“方大人,您来了。”

“大家都吃好了吧?”方烬进门,众百户已起身相迎,“陛下有旨,令我去淮山办案不得有误。”

“既然吃好了,那便出发吧。”

说罢,方烬转身就要下楼,秦帆见状忙拦住她,“方大人,您不吃点吗?我已叫后厨多备了一份,此刻正热着呢。”

“你倒是有心。”方烬回头看他一眼,“正事要紧,包起来,我路上吃。”

“得嘞!”秦帆嘿一声笑,麻溜下楼去吩咐掌柜。

掌柜的是名年轻女子,五官清丽,周身却散发着一股独属于女人的韵味,叫人望之情迷。

眼里还透着生意人的精明能干,能在几年内将饮月斋经营得与醉仙居名气齐平,很有几分真本事。

“方大人,这是您的清蒸鲥鱼,特意加了辣子做浇头哦~”,掌柜的将食盒递给方烬。

方烬先是粲然一笑,而后与那掌柜的对上眼神。

“关娘子是特意记了我的口味吗?荣幸之至。”

“是呢~大人若不常来照顾生意可对不起我。”对方抛出一个颇具风情的眼刀。

*

此去淮山,路途遥远,一路不停不现实,就算人不累,马儿也需要歇息。

是夜,方烬便带着一行二十人,在一小镇客栈落脚,此处已离京甚远,且不是具有守备军的城池,不会再有暗探监视。

方烬这才有机会打开白日里关娘递给她的食盒。

关娘早她几年入京,是她还在催雪楼时就布局在京城的暗探首领,为归京替方家平冤,她这五年一直在做准备。

如今饮月斋已经在京城平安的开了几年,里里外外都被各路探子摸排过,不再引人注目,作为接头点正合适。

在京谋事,皇宫里一定要有自己的人。

饮月斋接手了为大内买办新鲜时蔬的活,本来采买是由尚膳监专管,别人插不了手。

但近年来宦官涉政,东厂掌印太监高魁把控着司礼监,宫内有权的太监越来越多,有了权自然要为自己谋求利益,便将手伸向采办这上面。

毕竟皇宫大内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奉给贵人的又无一不是精细的食材,账面上多出一些,供应时减掉一些,记账时做得好看一些,兜里自然能丰裕一些。

关娘的人手便顺着这条路子与宫里的内应接上头,为她传递消息。

“什么消息这般重要?”

揭开单层食盒的盖子,将上层翘起,取出底下压着的纸条,方烬走到烛火下轻轻展开。

“宸王世子已在淮山发现李卓踪迹,此去剿匪正是为了捉拿李卓。”

言修羽竟也在找李卓?这是为何?

方烬不禁疑惑,她要找李卓是因为此人就是闯进方府,抓走她小弟的人。

可宸王一家是异姓封王,常年镇守边关,无召不得入京。

言修羽这个世子,也仅仅只比她早回京城一年。

李家世代都是京官,两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方家抄家那年她已然及笄,看得分明,抓走她小弟的人,下巴上有一颗黑色的痦子。

半年前她进入锦衣卫后,便知那人职位是百户,多方打听,才知晓近几年下巴上有痦子的百户,唯李卓一人。

李卓从前是现任锦衣卫二把手、指挥同知柴良的得力干将。

却不知为何在三年前得罪了柴良,当时又恰逢李家遭难,李卓的父亲从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掉了下来,自然没人敢保他。

怕继续待在京城要被柴良整治,于是他心一横,离了家自己跑了。

谁知他前脚刚离京,后脚李家就莫名被仇人盯上,死得死散得散,至此,李卓便逃往京城相反的方向,不知所踪。

直到方烬回京后调用了关娘的人手,才在西边寻到李卓的踪迹,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

本来这次从庐州回来,就准备借机去一趟西边抓住这李卓,怎料,半路杀出个言修羽。

柴良五年前带着李卓和一众锦衣卫抄了方家。

如今时过境迁,柴良任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当年跟着一块抄家的人或已成为柴良心腹,或是执行任务死了。

留下的,竟只有这个阴差阳错躲过一劫的李卓。

如今他是找到小弟的唯一突破口,无论如何都得抓住他。

思及此,方烬眸中闪过一抹戾色。

“言修羽,本来没想用这种方式见你。”

看来,得硬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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