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白鸰小心翼翼地捻开盖在身上的棉被,悄咪咪地翻身下了床。出门前,白鸰握着门把手,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予彤,眼眸中的黑色深深的,平静的表面下复杂的情绪翻涌,最终还是撕开了粘在予彤身上的视线转身离开。
就在白鸰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予彤睁开了眼,他连忙起身,从未关实的窗缝间溜了出去。
秋里的夜还是有些泛凉,白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衫,提着灯独自走在漆黑的巷道里。
此刻,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四周暗幽幽的,黑暗似头恶兽,张着五爪想要抓破行人的胸腔,留出在夜里独自跳动的心脏。
予彤悄咪咪地跟在白鸰身后,他看着少年义无反顾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便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白鸰此时出门,多半是为了白日里的那只烬,但他却好像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予彤跟着他在巷道里七拐八拐,本以为会拐到什么隐蔽的暗处,直到予彤发觉周围无比熟悉时,一抬眼,白玉的神殿在暗色的夜里,衬着星空,气派辉煌得让人油然而生上敬畏。
不知怎的,予彤有些不安。
他们并不是在神殿的正门,而是一处小小的偏门,放在平日,也是一个没人注意到的角巷。
白鸰,你在躲什么?
予彤往旁边躲了躲,见白鸰朝身后望了望,确认没被跟着才推门进殿,予彤则是在他快要关上门的瞬间飞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小道,予彤藏在白鸰的身后,跟着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在路段的尽头,白鸰将手中提着的灯向上抬了抬,映出了一扇巨大的白玉门,他抬手奋力地推开大门,沉重的白玉石门在地面上摩擦出巨大的声响,予彤险些被刺得从白鸰身上掉下来。
待白玉门完会被推开,予彤才从白鸰身后探出个小小的脑袋来,他望向白玉门内,一时间瞳孔都被放大了,他看到了另一个的世界——千翎城的背面。
千翎城的城区分为两个部分,据当时枫川的探索得知,千翎城靠西面对枫川的较大的区域为千翎岛民的住宅区,文化及政治等中心多在此,而千翎城强盛而辉煌的工业区域是在东半部分,予彤怪自己竟忽略了这点。
他看着无数的高炉亮着星火,即使是在晚上,团团浓烟依旧挚空而上。千翎城位于西风带,烟缕离岛而去,则西半区自是多晴空无云。
夜里,机械的运作声依旧四处响起,无不昭示着千翎城早已成熟工业化程度。
白鸰站在神殿背面的高处,俯瞰亮比银河的东半城,抬脚朝着殿下走去,在本该寂静的秋夜里显得如此孤寂。
他走到殿下的一座礼堂,抬手敲了敲大门,不久,一个气质恬静的女人为他打开了门。有外人在,予彤只好躲进了白鸰飘散的发间。
女人看到白鸰似乎很惊讶,她神色慌张地将白鸰拉进门内,往门外谨慎地看了几眼才缩回门里把门关实。
女人在白鸰面前蹲下,神色担忧地握着白鸰的双臂,语气满是责怪,“不是说过让你别到这边来的吗?要是让你父亲发现了怎么办?”
“母亲。”白鸰看着眼中攀上愠色的女人,语气淡淡的。他任由女人对他一通说教,女人最后紧紧拥住白鸰,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过硬,进而放软了态度,轻抚着白鸰的头,温柔地说:“听话,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你父亲发现你之前快回去。”
予彤自落入此次以来,从未见过白鸰的母亲,即使是父亲也只见过一面。白鸰虽年纪小却自强、独立,与在枫川的那个黏人的小家伙不同,作为城主的白鸰甚至让人忽视掉了他父母的存在。
予彤心中突然有些心疼,抓着白鸰的银发更紧了。
白鸰用尚且还有些稚嫩的双手回抱住女人,又唤了一声“母亲”,予彤在白鸰的语气中听出飘零的破碎感,他说:“今天,有一只受了伤的烬来找我了……”
予彤感觉到面前的女人明显一怔,随后又笑起来,“瞎说什么,烬不都被母亲好好地养着吗?之前你也看过了呀……”
“可它为什么在哭?”白鸰打断了女人的话语,他轻轻推开他的母亲,眼中的一汪深潭不见其底,言语中的质问之意压在母子怜爱之下,“我想看看它们。”
而被推开的女人眼中闪过无措,予彤不明白为何女人的反应会那么大,下一刻,女人抓着白鸰的手臂的手用上了力,掐得白鸰皱了眉。
她脸上僵了一瞬的笑容又缓下来,重新笑起来,伸手将白鸰落在脸边的一缕碎发撩至耳后,“现在太晚,不要再闹了我的孩子,回家好吗?”
“我不!”白鸰一把甩开女人的手,眼中冒着两团星火,他的固执在这个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堂里灯光明晃两下,灯光映在白鸰身上,揶揄地摇曳两下,他哑着声,“你们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看他是在做梦,亲爱的。”
予彤瞳孔猛地一缩,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在靠近,一回头,还没有清来人的身影脑袋便一阵眩晕。
他捂着脑袋迷糊着眼,脑中尽是一片猩红,其中有白之,几乎了无生气地倒在血泊里,一把银白的刀刃落下……
“父亲。”
少年尚且稚嫩清亮的声音将予彤拉回了现实,使他心有余悸,平复了好一会呼吸才恢复。
白鸰转过身,正视着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男人威严而从容地自上而下审视着白鸰,他的长相没有过多的攻击性,也并不能称为慈祥。
男人沉着声,目光似刀地扫过女人与白鸰,“好孩子,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到东区来。”
白鸰也没有回话,他就站在那,目光一寸不移地瞪着男人,少年劲瘦的身形挺拔如松,藏在衣后的拳头紧握,颤抖两下,便又松开了。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男人目光也沉下来,不断给人施压。
“差不多得了亲爱的。”女人上前一步,将白鸰半掩在身后,“吓着孩子了。”
而白鸰则是低下了头,声音哑涩,“好,我知道了。”
闻言,男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他一挥手,招来门外的两个人。他们双手交叠朝三人行礼,是予彤在瀛海旅者那见过的古礼。
男人在白鸰的面前蹲下,好似慈爱一般抚着白鸰的脸,温柔地低声说着:“好孩子,你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你是千翎城的城主,人民还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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