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国师,国师,寅时了。”

翌日清晨,沈郁被轻轻的叩门声吵醒。

“天都还没亮呢......”沈郁迷糊着嘟囔了一句,随即想起自己住在东宫中。

冬日寅时,天色是一丝光亮也无,做国师第一天竟要起得比鸡还早?

沈郁尽管腹诽,但还是坐起身揉了揉眼,下意识往枕头下摸索了片刻,又似没回过神地“唔”了一声。

“国师?我进来啦。”话音刚落,便见着一名身着浅绯色宫装、身材娇小的的少女入了内室。

自昨日入宫,宫内见惯了靛蓝色宫装的男性侍从,如此装扮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

沈郁不由好奇打量,眼前少女与自己年纪相仿,笑眼盈盈、生得可爱,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之感。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温茶漱了口,她开口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少女扬起圆圆脸,一双清澈发亮的眼睛扑闪着看向沈郁,乐道,“什么大人,国师抬举啦。我叫陆沅,我的父亲您昨日也见过的,就是陛下身边的青阳。”

沈郁恍然点头,见她一张樱桃小嘴噼里啪啦,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接着自我介绍道,“我现今在国子监中待考科举,因陛下考虑到国师您可能不惯男子伺候,所以命我随侍您左右。”

沈郁听了心下了然,知是女帝着意关照,特地派了值得信任之人,但还是不好意思道,“如此岂不是耽误你的学业了?其实不妨事,我一贯无人服侍,自己动手习惯了的。”

“父亲特地嘱咐过我啦,他说朝中人员复杂,还是我在旁协助一二比较方便。”陆沅眨了眨眼,调皮道,“学业不耽误的。不过国师您真的会算命吗?可以教教我吗?”

尽管昨天遭到质疑,但面对这样天真可爱的疑问,沈郁不由发自内心的笑了。她伸出手,陆沅低头过来细瞧,手心竟是一块小木牌,上面只刻着一幅她看不懂的卦象。

“哇,国师,您还会仙术?”陆沅不禁惊奇,看向沈郁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这是我刚起床时占的灵感卦。”沈郁看了她那满脸好奇的模样,又耐心解释道,“今日卦象为‘山地剥’,即莺鹊同林之卦。”

陆沅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噢”了一声,正准备追问,突然又大呼一句:“哎呀!”

“怎么了?”

陆沅忙道,“朝中官员一般是卯时上值,瞧我只顾着闲聊,差点就误了您的时辰。快快快,我来服侍您更衣吧。”

说话间,她起身端水,沈郁见她笨手笨脚、不甚熟练的样子,只觉颇为可爱。

于是她起身挽起袖子接过水盆,自行梳洗更衣一番。陆沅像个跟屁虫似的在她身边看着,不由好奇道:“国师,听闻您自幼随应真先生在山中隐居,他那么厉害,身边都没有侍从吗?”

“没有。”沈郁一边挽发一边答道,“师父不喜有人伺候。”

师父向来乐于做个隐士,山上除了偶尔来送菜的小镇杂货铺伙计,几乎每天都只有他们二人。

不过沈郁自认为师父绝非寻常隐士,否则洗衣做饭这种事他不会做得那么得心应手。

说到师父,她又有些想家了。

沈郁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还是得赶紧找到点线索,若在上京逗留太久,恐怕麻烦更大。

思及此处,她不禁有些烦躁,起身对陆沅道,“本次入宫既是要找皇太女……便带我先去东宫吧。”

————————————

因东宫并无内眷,沈郁前一日便在内苑择了处无人的空殿住下。

此时她由陆沅引着,一路向南往詹事府去。

宫道两旁宫墙高耸,远远望去宫殿恢弘气派,俨然一副盛世气象。来往宫人低眉敛容,见到二人便齐齐停下恭敬行礼,如此井然有序倒令做惯闲云野鹤的沈郁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詹事府位于东宫崇教殿内,距离内苑不算远。二人沿着宫道缓步而行,途中听着陆沅如竹筒倒豆子般地介绍宫内众人。

“皇太女殿下七岁时便入主东宫,陛下倾其所能培养殿下,任命的东宫属臣文武兼具,也有勋贵世家弟子,皆是青年才俊。近年来,东宫越来越似小朝廷一般了。”

“因此如今的东宫已隐隐形成了两股势力。一支是以东宫事务首臣李詹事为主的能臣派,日常操持东宫大小事务,特别是辅助皇太女处理陛下交办的政务。因此他们与前朝联络颇多,大部分更是与朝中重臣关系密切。”

“另一支则是世家派,由于家学渊源,这些官员通常掌管编校经籍事宜,并侍奉皇太女读书。但也是由于她们的家族多仰仗着助陛下建朝之功,所以她们大多不依附殿下或其他人,只关注家族声誉与长远利益。”

陆沅说到这里想了想,赧然道,“因为我向来跟世家子弟的关系……不太好,所以对东宫的世家派也不太熟悉。”

沈郁听了频频皱眉,早在来上京前,师父已嘱咐了自己许多,但无非是女帝性情癖好、前朝某国公行事作风、以及勋贵重臣家中奇闻异事等。

但师父毕竟离京多年,恐怕没想到随着皇太女宋祁日渐年长,东宫早已“气象一新”了。

只是这样看来,朝中形势竟比想象中更加复杂,这要是干起活来可不止算算命这么简单。必须找到一个突(冤)破(大)口(头)尽快解决此事。

此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人的身影,她便开口问道,“那东宫现下还有谁是处于二者之间的吗?”

陆沅俏皮一笑,“有的有的,那人您昨夜见过的嘛。”

“这满宫,男性臣子唯有此一人了。虽说周忱周大人是国公独子,这等勋贵子弟理应属于能臣派。但他也是陛下钦点,平日只忠于殿下。而且……”

陆沅踏着小碎步往前,贴近了沈郁身边道,“朝野上下都觉得,这周大人迟早会被陛下赐婚给皇太女殿下。但是我爹不让我随着旁人胡乱议论,您可别告诉他我说了这话。”

大抵青阳没想到,连师父都对周忱童养婿的名声有所耳闻,早在自己来上京前就告知自己了。

说到周忱,沈郁又想起师父还嘱咐过……

罢了,这些都与自己无关,总之还是得找到宋祁。

“关于皇太女失踪前的事情,你了解多少呢?或者……青阳大人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沈郁问起了这个当前她最为关切的问题。

陆沅歪着小脑袋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此事非常隐秘,我在宫外不曾听到任何风声。至于我爹……他向来不在家中议论朝中事。”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要紧的事,眨眨眼道,“李詹事虽说是詹事府首官,但东宫的具体事宜向来是周大人亲自操持。童养婿一言并非无中生有,他确实与皇太女殿下关系甚密……国师如有需要,找他了解应当是最适合不过了。”

沈郁点点头,她当然想过此人非常重要。但昨日他表现得并不太友善,加上陛下突然命自己掌管东宫,恐怕要找他帮忙并非易事。

“这周忱平日为人如何?”沈郁想了想,又提问道。

陆沅对此不假思索,肯定地点点头,“国师放心,周大人虽说是英国公独子,但他自小在殿下左右长大,对殿下是绝对衷心不二的。陛下也非常器重他。”

说完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据我爹所说,英国公两年前曾向陛下进言,想让周大人去前线历练几年。但周大人不愿离开东宫,为此和国公闹了好大一场,把国公气得直说儿孙不肖,还罚周大人在周家祠堂跪了半个月。后来周大人病得快死了,还是陛下从中调解,才留了周大人在京中。”

“所以若说皇太女殿下和英国公府谁更重要,周大人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殿下吧。”

既如此,争取周忱的支持便十分重要了……沈郁如此想着,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穿过两道宫门,远远便见着崇教殿。崇教殿是东宫第二大殿,处于东宫中线上,现供詹事府使用,因此东宫官员日常上值必须先经过此处。

只见这座宫殿金碧相辉、檐角生光,殿前宫人官僚进出忙碌,宫门上一块缠龙描金匾额上书“德培后坤”四字,似是女帝亲笔。

这匾额字上金漆略显陈旧,想必是皇太女十余年前入住东宫时女帝所赐。看来女帝陛下果真如传言所说钟爱皇太女。

沈郁心下暗忖,十余年来东宫势力已是错综复杂,什么掌管东宫、甚至是旁的,都不太适合自己。还是得赶紧脱身才是。

这时远远看见一道身影缓缓靠近崇德殿,陆沅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拉了拉沈郁的衣袖悄声道,“国师您看,那就是我刚刚说的李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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