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个鲛人？”
“没错。”
樊陌点头，示意众人向离他们最近的水魈看去，那水魈面貌丑陋，状若癫狂，但隐约也可在脖颈之处看到鳞片，而他们之所以在地面上挣扎，不仅是因为他们神志不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接触到了地面受到了灼烧之痛。
桑予立即明白过来，看向程北川。
程北川也将之前收着那青鳞赤尾鲛的天水露拿了出来想要将之放出来，桑予见状，出声道：“阿北等等。”
程北川依言停下。
桑予布下一个结界，将那些水魈都隔离其中，又示意程北川将那青鳞赤尾鲛也放进去。
桑予观二者并无多大差别，便也认同了樊陌的说法，但还是有一个疑惑：“我记得，青鳞赤尾鲛与水魈是两个种族，为何二者会如此相像？”
程北川道：“恐怕不是相像，而是有人致使他们变成了这幅模样。”
桑予闻言皱眉。
这里应该也还是宿渊阁的地盘，将这么多青鳞赤尾鲛困在这里，除了那位宿渊阁阁主，她实在想不出会有其他人。
赵文停在一旁听得迷惑不已，连忙问道：“桑予姑娘，你们是怎么遇到这青鳞赤尾鲛的？”
桑予便将他们三人在宿渊阁门前所遇之事告知于二人。
闻言，长欢讳莫如深，赵文停一脸愤慨：“怎会有如此之事！将这些鲛人当做丧家之犬一般任人欺凌！”
他曾看过古籍，书上曾言，鲛人温文尔雅，面相俊美且极为倨傲，被人当做看门狗一样对待，这对他们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樊陌道：“先别说这个了，我们明明将这些水魈全部都控制住了，为什么还是出不去？”
桑予也附和道：“对啊，这太蹊跷了。”
赵文停道：“难不成我们需要帮这些鲛人恢复神智，才能知道离开的法子吗？”
“可是我们如何能帮他们？”
众人三言两语，皆是没有头绪，突然，程北川道：“有办法离开。”
“有办法？”
三人皆看向他，而程北川却是微微一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是不知她肯不肯说了。”
话音刚落，程北川便抽出身上的利剑，在其余人还未反应之际将剑刃架在了从方才就一言未发的长欢身上！
赵文停：！！
他立马挡在程北川与长欢之间，问道：“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樊陌也有些不解，只有桑予神色严肃地看着长欢。
长欢瞥了一眼颈间雪亮的剑身，看向程北川道：“这是何意？”
程北川也不啰嗦，看向桑予，桑予便将之前程北川从她发间发现的黑色蝴蝶拿了出来，对长欢道：“长欢姑娘，这是你的手笔吧？”
长欢看到那蝶微微一愣，继而微笑道：“是我的，我只是想要时刻清楚你们的位置，以免之后找不全人而已。”
桑予淡笑，墨绿色的瞳孔中含着几分认真：“真的只是如此吗？”
不等长欢接话，桑予又转向赵文停，问道：“赵公子，我想请问，本来就只是我与阿北落入湖中，为何你们也会在此？”
赵文停看了长欢一眼，道：“是长欢姑娘说，蝶翼草在这湖底……”
说完，赵文停也反应过来了，这里只有这些水魈和一棵枯死的槐树，根本就没有别的活物。
赵文停明显慌了，他不相信长欢会骗他，又极力解释道：“可是，我们当初在‘醉生梦死’，也确实发现了蝶翼草啊！”
程北川淡声道：“第一次也许是真的，但第二次未必就是了。”
赵文停浑身僵硬，看向长欢的眼神充满难以置信：“所以，你之前说会将蝶翼草给我……都是骗我的？”
长欢垂眸，并不回答。
她这一举动，在赵文停看来就等于默认，他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为什么？”
程北川的手挪了半寸，作势要杀人，然而赵文停见状立马道：“程公子！等等！”
程北川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赵文停看了看长欢，又看了看程北川，还是道：“请你们放过长欢姑娘吧。”
此话一出，长欢抬眼看向赵文停，眸光微动。
程北川也侧头看他：“为何？”
赵文停喉间哽了哽，道：“我……相信长欢姑娘，她一定是有苦衷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这一路上不是也帮了我们很多吗？所以还请程公子不要杀她。”
程北川挑眉道：“我何时说了要杀她？”
而此时的樊陌还在状况外，他问道：“等等，长欢怎么了？什么蝴蝶？当时我看你俩都下去了，所以我也下去了，让他们在外面……”
话还没说完，樊陌终于反应过来了：“长欢，你……是故意将我们引下水的？你和宿渊阁阁主是一伙儿的？！”
“不是！”
长欢突然出声，厉声否认：“我不是宿渊阁内的人。”
程北川道：“那么就请你，将与我们分开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他一一罗列了出来：“为什么你会与赵文停和千咫分开？千咫如今在哪里？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宿渊阁内？又为什么要在我们身上留下蝴蝶？”
“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是料定长欢不会耍什么花样，程北川将剑收了起来：“我们从忘斓岛出发后，所有的一切消息皆是来源于你，是你告知我们蝶翼草在天罗穹域，也是你将我们带进天罗穹域的，所以，你和宿渊阁阁主究竟有什么关系？”
长欢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与宿渊阁阁主毫无关系，若说有的话，那也是不共戴天之仇！”
她幽蓝色的眼眸转冷，温柔的表面被一点一点撕破，恨意在眼底发酵，点燃了整个眉眼。
看到她眼中刻骨的恨意，桑予知晓事情也许另有隐情，便道：“那长欢姑娘可愿告知于我们？”
长欢看向桑予，沉默片刻后，道：“我之前确实是天罗穹域的人。”
见几人都望着她，长欢又解释道：“但我如今已经不是了。”
“宿渊阁阁主，也就是祝思晏，他曾经救过我，我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才留在天罗穹域帮他，可是有一次，我奉他的命令押送一批妖兽来到宿渊阁，却意外落入了镜观湖内被水魈袭击受了伤，神魂也受到了损害，他说要帮我，让我关闭神识在宿渊阁内呆了七七四十九天。”
长欢闭了闭眼，似是想到什么令她极为恐惧的事，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接着道：“他为我修补神魂，趁机……在我神魂内融入了另一个人的。”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用一个人的神魂来温养另一个人的，这简直闻所未闻！
樊陌感觉匪夷所思：“这，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的身体怎能承载两个人的神魂！”
桑予却想到之前自己曾剖魂救过楚槐，道：“可以的。”
樊陌：？？
长欢缓缓攥紧了拳头，点头道：“祝思晏在我体内融入的神魂会慢慢蚕食我自己的神魂，我想摆脱他的控制，但又找不到别的方法，我看到你们能帮助建木消除瘴气，又有苍弥之镜加身，或许能帮我……”
桑予闻言，面上有些不忍，既同情长欢的遭遇，又对祝思晏的做法感到发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我们也好多做些准备帮你。”
长欢便道：“我是想告诉你们，但又怕你们不肯帮我，所以才引你们前来。”
程北川打断道：“但这也改变不了你想利用我们的事实。”
长欢闻言顿了顿，没有说话。
程北川就笑了一下，嗓音转冷：“其实你是想试试我们的实力吧？”
见被戳穿，长欢也没有否认：“没错，我不敢赌，若是你们没有对抗祝思晏的能力，我也不会让你们帮我了，但也绝不会让你们出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程北川道：“如何保证？”
长欢指了指桑予手中的蝴蝶，道：“我在你们身上留下的蝴蝶，可以帮助你们离开镜观湖。”
桑予闻言，有些好奇：“若是没有这蝴蝶，我们会怎么样？”
长欢道：“若是没有，你们可能不是简简单单地经历一场幻境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宿渊阁门外的拆望桥？”
桑予点头：“记得。”
“你们会直接面临那个。”
“什么？就，就，就那条让人控制不住想往下跳的诡异的河？”
樊陌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
长欢道：“没错，因为那条河里，都是无数在宿渊阁内被抽取命魂和精魄后的怨魂，他们无意识也无知觉，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所以祝思晏将他们困在了拆望桥下，他们出不来，便会蛊惑上面的人下来陪他。”
樊陌闻言感到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桑予却关注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说那些都是被抽取命魂和精魄的怨魂？可是祝思晏要命魂和精魄做什么？”
长欢轻轻摇头，道：“不知，我在天罗穹域期间，只知祝思晏不断扩充自己的地盘，但大部分被抓来的妖兽和精灵都被关进了宿渊阁，却不知他要这些命魂和精魄做什么。”
“那他抓仙门人是为了……”
长欢还是摇头。
众人沉默片刻，长欢又道：“我与赵公子和千咫公子分开后，见到了祝思晏，我不敢与他撕破脸，便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将你们引入镜观湖，但千咫公子我确实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赵文停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惊讶、心疼，最后沉默，万般心绪呈现脸上，千种情愫涌上心头，他猛的向前一步，抓住长欢的手，道：“长欢姑娘，我……”
说什么？说自己心疼她？可是他一介布衣，什么都帮不了她，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甚至他进这东隅还是为了求取她的蝶翼草。
赵文停喉头哽咽，却不能说出什么实际的承诺，最后只能道：“那你体内的另一个神魂……是谁的？”
长欢看向他，微微一笑：“我也不知，只知也是一名女子，赵公子不必担忧，目前尚且无大碍。”
事情解释清楚了，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出去。
长欢道：“我之前也曾多次来过此处，但我觉得，你们想要的东西也同样在这里。”
说完，她看向不远处那棵枯败的槐树。
没错，桑予心想，十二籽中的实沉，便是槐木之枝。
而且，不仅如此，他们还要解救这里的青鳞赤尾鲛，他们可是百溪涧的山涧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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